[以下为俞晓视角]

她明白么?

我不清楚。

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表情倔强,我大概是明白了……她不明白。

“明白什么!!!你说的这些谁懂啊?!”

果然。

白糖喘息着握紧了拳头使劲捶在我的身上,虽然不疼,可却无比沉重。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像个破沙袋一样任由她在我身上发泄怒火。

周围路过的学生看我们两个的眼神逐渐奇怪起来,虽然暂时还没有人走上来多管闲事,但事态继续这么恶化下去的话迟早是会有的吧?

这么想着,我伸出了手。

抓住了。

我抓紧女孩的双手,看着她愣住,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被一层水雾笼罩,再眨了眨眼,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

何至于此?

在心里叹息,可是说不出话。

她在挣扎,不想让我握着她的手,可终究还是没有挣扎出去,只能扭着细细的胳膊试图甩开我。

“松手!”她哭喊,“松开我!别抓着我!你松开我啊!!!”

周围的行人已经有停下脚步向我们两个方向张望的了。

妈的,头疼,果然让人类保持理智永远是一种奢望!

不远处已经有个女生狐疑地看向我们两个了。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恐怕我就要变成诱拐无知少女的危险人物了。

索性咬牙闭上眼心一横,松开了白糖的手,张开双臂。

我抱住了她,像揽住一只大号洋娃娃。

小小的软软的,我的手甚至不敢放在她的背上,只感觉怀里的女孩仿佛轻轻一触即碎,手上传来的感觉好像在触摸云朵。

我的身体僵硬起来,被一时冲动支配的大脑终于回复理智。

哦豁,完蛋。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搞什么?

脑子一抽就干出这种沙雕事情,这这这……

这可咋整啊!

彻底懵逼,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就只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像石雕一样立在原地,怀里的白糖变成了烫手山芋,只是抱着就感觉头皮发麻。

可怀里的女孩身体也同样僵硬。

单身时间等于年龄长度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孩子,即使怀里这家伙只是看起来萌妹子其实抠脚大汉的神奇物种。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身在云端,脚下软绵绵不受力,全身的血液循环加快,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可胸口突然传来无力的抗议,把我从那奇妙的感觉中重新拉了回来。

“放……放开我……”

细如蚊呐的声音,如果不认真听几乎听不到。

我下意识低下头,却发现白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微微噙着泪水可已经停下哭泣,只是缩在我的胸前双手握成拳头隔在我们两个人之间。

一阵头皮发麻。

全身像过了电一样颤抖,整个人下意识弹开,重新呆立在她旁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忙脚乱想要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你冷静点而已!”

可越解释越感觉自己的解释像极了满口胡话的负心汉和渣男般苍白无力,最后只好垂手站在那里,低下头乖乖认错。

“对不起……”我说。

可预想中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出现,相反,一直过了很久都没有收到来自白糖的任何反应。

我担心她是被我猝不及防的袭击烧坏了脑子,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她,却发现不知为何她用相当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咬着樱花色的嘴唇,脸颊依旧像抹了胭脂般绯红。

明媚动人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自己……

心动了。

可想什么呢?

眼前这家伙虽然可爱,可根本就不是萌妹子而是抠脚大汉,或许不知道真相的人会被她的外表却欺骗,可对于知道真相的我来说……已经,绝对,不可能会……

动心。

大概是感情洁癖或者说不清楚的某种感情,总之绝对不会对面前这个家伙动心,不管她是明媚可人的萌妹子还是内心狂野的抠脚大汉,都不会。

我如此对自己做下了定论。

可耳边却再次传来白糖轻轻的声音:

“嗯……我知道的。”

知道?

她知道什么?知道就连我都不清楚的为什么要突然冲上去抱住她的原因?

忍不住想要问,可她却突然从我的身边走过,伸手点在我的肩膀上。

“嗯?”

我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向她,可不知为何竟然看到她已经从刚刚歇斯底里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了,眼睛微微红肿,背着手站在我的面前,露出明媚的阳光般的笑容。

“走了,”她说,“你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找地方说啦。”

很平淡的语气,如果怀里没有残留着某种暧昧的香味的话,可能我会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可惜这不是幻觉。

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女孩了,刚刚可以跟我歇斯底里地发疯,现在又能如同湖水般清澈平静,只是过去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好像两个人一样。

那……该说什么?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什么?

没有什么标准答案,我犹豫着是要拒绝还是同意,可最后看着面前女孩的眼睛却不知为何心里微微一动。

“嗯,”我点头,“走吧,去哪儿?”

她微笑,抿嘴:

“去我那儿吧。”

“好。”

白糖的出租屋阴暗而冷清。

房间不像一个萌妹子应该会有的那样——没有精致的布置和装饰,没有娃娃,虽然整洁但确实是整洁过头了。

也是自然,毕竟面前这家伙……其实本质上是个抠脚大汉。

我叹了口气,在她的指示下好好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看着她麻利地端来了茶壶,沏好一杯茶,递给我,然后利索地坐在了我对面。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端起了茶杯,看着面前的她却不知为何喝不下去。

“喝呀,”她说,“又没下毒。”

言笑晏晏,可从我这边看来却有点像是“大郎该喝药了”的感觉,但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确认了,没毒,味道还行。

我尴尬地笑了笑,把那只杯子重新放回茶几上。

“有什么想要找我聊的?”我问。

然后,面前女孩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她端坐着,十指紧紧交叉,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开口回答我:

“有什么聊的先放在一边,总之……先谢谢你了。”

“谢我?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之前没有因为我绝情的话就直接放弃了我,也谢谢刚刚你让我冷静下来……总之,谢谢你。”

她的表情平静,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可就偏偏是这样的表情最让我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然想开了?茅塞顿开突然开窍了?

可尽管疑惑如此,我还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轻声说:

“没必要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之前那件事你不也是在医院里向我道歉了么?既然这样的话就一笔勾销了——毕竟咱们是朋友,帮助朋友是应该的。”

可她却用迷茫的目光看了看我,表情复杂,而后转过头轻声地叹了口气:

“帮助朋友……是应该的么?”

“嗯,应该的。”

“那还是要谢谢的,”她苦笑,“不谢谢你……我心里很难受。”

难受?

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我看着面前的女孩,想起这几天来她的歇斯底里和不断的情绪崩溃,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辛苦你了。”我说。

就好像打破了什么坚冰,白糖突然愕然的抬起头看着我,咬着嘴唇,目光闪烁可又垂眸敛眉,轻轻摇了摇头。

“辛苦……啊,没办法,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辛不辛苦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接受了。”我叹口气,怜悯同情地看向白糖。

“对啊,只有接受,也只能接受。”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我。

“我曾经想到过死,”她喃喃自语着,“就在变成女孩回了家的那一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回想起叔叔看我的陌生的眼神,想着未来我必须去面对的所有熟人看我的同样的陌生的眼神……我崩溃了,差点自杀。”

“……”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这种时候我应该做的更多的是倾听而不是讲述。

“可我最后还是没有自杀,”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么俞晓?”

“……父母?”

“对了,”她无声地笑起来,又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不只是我的父母……让我那时候放弃自杀突然惊醒的是你发给我的信息。”

“我的……信息?”

“对,你的信息。”

她又抬起头,眼神惘然仿佛陷入长久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抛弃我了,我这种人也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突然陌生起来的整个世界,我不敢去想象我成了这个样子之后我曾经的那些朋友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会用多陌生的语气问我是谁——你能够想象那种感觉吗?就好像被全世界背叛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她说些,可不知为什么突然看向了我,眼神温柔:

“可那时候你给我发信息,让我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未完全抛弃我,还是有知道并且愿意为我保守秘密关心我的人……”

“俞晓,你对我来说真的是特殊的……谢谢你。”

她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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