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孙小美从来都没正式收过徒弟，也不打算把沉香当做自己的徒弟，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导沉香，不求能像他想的一样与杨戬匹敌，但至少也得让他有自己一半的本事。

而且孙小美仔细打量了沉香的根骨天赋，虽然不如她一般妖孽，但好歹是三圣母之子，杨戬之甥，但绝对也算是天生奇才。至于悟性更不用说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小男孩有多机灵，脑子也好使，听个一回就把《大品天仙决》记了个大半，听第二回就能流畅复述。

更让孙小美满意的是沉香的性格，那叫一个耿直，说好听的就是坚毅，果然不愧跟杨戬是血亲，这种性格在一个刚出生几年的小孩子身上真的很难看到。

孙小美相信总有一天沉香能够达到杨戬的高度，但过程肯定不会容易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全是机缘，修炼路上几乎是一路顺风。对普通人来说，修仙往往伴随着苦难。

在白虎岭与白骨临别之际，孙小美从头顶揪下了两根泛着金光的头发，没等白骨反应，就把它们塞到了她的手中，并告诉她说：

“这两根毛有我七十二变的法力，可以帮你重铸肉身。变成一具骸骨，应该很难过吧，小丫头……”

不管这是不是白骨自己愿意的，用失去肉体的代价换得长久的生命，这对一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来说肯定是一种折磨。如果没有孙小美，或许白骨早就投胎转世，就算没有投成人，也不至于变成枯骨干守在这杂草横生的白虎岭。

说到底，她变成这样都是孙小美的错，就算白骨心里没有埋怨，孙小美也觉得自己需要补偿她，两根金毛，既可以保护她的安全，又能帮她重塑肉身，变回人类，孙小美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小美姐……谢谢你！”

白骨握住金色的猴毛，早就因为变成骸骨而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原本只想做一个凡人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的她承受了两百多年的孤苦与迷茫，说她不埋怨孙小美那是假的，无数次难熬的夜晚她都想着要是当初自己没有接受那一滴血该多好，甚至也萌生过报复的念头。

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时间是让一个人迷失最有效的催化剂，白骨仅仅与孙小美度过了十多年的时间，与她承受孤独的时间相比不值一提，对与猴子姐姐相见的期待和对那个罪魁祸首的痛恨支撑着她没有自杀，或许见到猴子姐姐那一刻，将自己的怨恨报复在她身上时，白骨才能解脱。

可那些报复的念头在她看到孙小美的一瞬间就消散了，两百年的空虚记忆仿佛虚幻一样破碎开，她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没有经历过几十年红尘的洗礼，更没有经历过几百年岁月的侵蚀。

为什么呢？

白骨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在猴子姐姐身上看到的那一股浓郁到黑成一片的死气激发了她心底的同情吧。

那个时候白骨才想到，这个女人承受的痛苦比她的要多得多，即将承受的会更多。

“小美姐，一定要小心！”

但是她不知道那将是什么，只能用一句担忧的话来提醒对方。

“嗯！那我们就走了！”

然而对方只将这当做一句普通的送行话，丝毫不放在心上。白骨想要再提醒几句，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就好像有一把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只能张嘴，无法发声。

“不用送了。哦，对了，那两根毛要吃下去才有用，吃一根就行，另一根你随意处理，别嫌弃哈！”

孙小美笑着冲她招招手，转身走向了等了她很久的同伴身边，点了下身旁小男孩的脑袋，说道：

“沉香！修行第一步！帮你朱阿姨背行李！”

“嗯！好的！朱阿姨，我来帮您！”

“叫姐姐！！”

小男孩摸了摸被点的地方，从不开心的阿姨手中接过了沉重的行李，身子摇晃了两下，站直后艰难地向前走去。

“一定要小心啊！”

拼尽了全力，这是白骨能喊出最大的声音了。

孙小美把右手举过头顶，在空中晃动了几下，扭头给了白骨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继续走着。明明是朝着现在阳光最盛的夕阳走去，可在白骨眼中却像是在一步一步地踏入黑暗。

直到六个人的身影和落日余晖一同消失，白骨才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明明她的身体只是粗糙的障眼法，可深至骨髓的恐惧还是让冷汗浸透了她的全身。

刚才她一度有过要跟着孙小美等人一起上路的想法，可当她一想到这个，不但说不出话，双脚就像被钉死了一样，这个人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地。那个时候她意识到了一件事，一旦她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绝对会死。

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的，而是来自……孙小美身后的唐僧……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说。

“呼……”

白骨捂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了手中的两根暗金色毛发，捻起一根，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舌尖上。

“咕噜……”

障眼法散去，肉白骨的奇迹发生，从此世上少了个美艳妖怪白骨精，多了个清纯善良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