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天路本想去找你,却不曾想到你自己从衙门里跑了出来。”元亮眼神阴厉,声音低沉似暴雨前的乌云,他看了看这城外的开阔地,冷笑道:“你也算是找了个好地方,看你的样子是预料到我们会来寻你了吧。”

“当然,元亮小兄弟的脑壳绿得都要亮起来了,我这不是准备过来帮你添点绿意盎然么?”楚纣的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他早就料到元亮会过来找麻烦,在觉察到衙门附近有动静后,楚纣便带着滚滚出城,把这两人引出去,免得坏了衙门老人的清静梦。

游天路依旧保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气质,只是说起话来却暗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白小兄弟,你若是识相,便把卢府寻得的东西交出来,你那只稀世难遇的灵兽,我也会待你照顾。”

楚纣听完笑出了声:“那你可就是在想屁吃,强盗的勾当还说得那么道德仁义,我还想叫你那个芳什么玩样的那个女的,跪我膝前给我吹一曲高山流水呢,看你家境贫寒,不如我帮你喂饱她?”

游天路被楚纣的烂话气得脑中的弦断了一根,若论家境,他家书香门第,源远流长,底蕴夯实,再怎么也轮不上被人说家境贫寒,他合上纸扇,气极反笑:“乡野小子鄙陋自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起初他和元亮也有些担心这个白纣会不会受过什么高人指点的莽夫汉子,不过他从细处判断出了这个白纣的实力断然不会很强。

白纣和嬴佩芷在卢府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不知道,更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敌人,嬴佩芷回客栈后也只是随口略过,没有细说太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嬴佩芷没有受伤,白纣却受伤了,而且当时看嬴佩芷紧张的样子,似乎还受的伤势还有点厉害的。

但是嬴佩芷本人没有受伤,这说明卢府里发生的战斗并不凶险,甚至连激烈都谈不上,在这种情况下,连有嬴佩芷护着都能受伤,这白纣得有多水?

当然若是他们,尤其是元亮知道了楚纣的伤其实是在客栈里受的,而且当时还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嬴佩芷,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最后的机会,你给还是不给?”元亮问归问,但似乎已经认定了对面不会给,脚法闪动,一口利剑突向楚纣。

楚纣早已料到,心中也觉得好笑,他们分明早有抢夺之心,却总要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问你愿不愿意交出来,被拒绝后才满脸痛心疾首,仿佛在说是你逼我下死手的,我本不愿如此,之后就打打打。

这还不如山沟沟里的流寇来得直接呢!

“早出手不就行了,我还想着早点结束,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楚纣后撤两步,元亮的枯寒剑术尚未成气势,但他记得师姐提到过他的手是受了伤的,元亮有意朝楚纣的手部强攻。

这点想法楚纣还是看得出来的,尽管没把元亮放在眼里,但他也没托大,让灵铠凝聚在手上。从那个东瀛女武士处习得的防挡技巧犹在,楚纣沉着冷静,看似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从力的巧处将元亮的剑弹开。

“什么?!”元亮震惊,自己方才全力攻过去的一击竟被那股巧力逆转回来,弄得他身形不稳,他连忙后撤,后方的游天路见了这一击,心中也吃惊,暗想会不会踢到铁板了。

“跑?”楚纣唤出天魔鬼爪,将那份独属于天魔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游天路和元亮不曾遭遇过天魔,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实力瞬间蒸发三四重感觉,身体如陷泥沼,连跑动起来都困难万分。

“这是什么邪术!”游天路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连忙祭出家传的小剑阵护体,妄图驱除这“邪术”的影响,可若是这种难成大气的“家传之术”真能奏效,那以前天魔征战时,人族也就不会打得那么惨烈了。

“**崽子好的不学学人抢东西,看我替你们爹妈教训教训,打断你们的手!”

楚纣追击上去,游天路和元亮都各自祭出杀招来阻挡,但是无济于事,他们能够施展出来的实际战力本就不如楚纣,在天魔鬼爪的压制下,两者的差距就更大了!

甚至连冰骸都不需要用上,光是近身一顿重拳猛打,楚纣便把他们打成了滚滚同款面妆。

“对不住,是、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率先求饶的游天路,被楚纣一顿胖揍后,此时的他鼻青脸肿、蓬头垢面,不复开始的翩然自若。

元亮倒是有骨气地多,厉色大吼大叫着威胁的话:“你有种动我试试,我爷爷是枯寒剑冢的长老!你要是动了我,你以后少不了好果子吃。”

耐心地等他说完后,楚纣一巴掌糊他脸上,扇得他头晕目眩、七荤八素。

“动你怎么了?我就算说要取你爷爷的狗头当尿壶他也不敢吭声!”楚纣说道做到,冷哼一声,接连踩出几脚。

在元亮和游天路两人的惨叫声以及骨折声中,两人双双袅袅被楚纣踩碎手肘骨,伤到了经脉,就算施以良丹妙药来医治,没个一年半载是没什么可能痊愈的。

楚纣踩着元亮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如看蝼蚁般不屑:“看在你师姐的份上,让你们一条命,否则这荒郊野岭的,我让你们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的仁善温和只会展露在身边人和那些值得尊重的人身上,对待白痴和冒犯他的人,楚纣从不心慈手软。

就好比现在,虽然明面上他是看在嬴佩芷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们两个,但是回去后,楚纣绝对会叫人查他们家底,顺便按个什么罪名事后报复一波。

正义?道理?王法?抱歉,我就是王法!

如果他行事真有哪天开始大慈大悲一心向佛了,那他就该把名字里的纣字去掉,改成怂。

见到主人伸了个懒腰,折身离去,滚滚连忙爬起来,到那两只“落水狗”面前吐了吐舌头,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楚纣身后。

一人一兽回到衙门后,像个大爷一般睡在大堂上,弄得老人清晨醒来后,吓了一跳,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

“太阳好像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啊......”头发花白的老人喃喃道,浑浊的双眼愣愣地看着天空,看着旭日高升的朝阳驱散久踞临南城的迷雾。

雾散了,太阳出来了!

他久违地走出衙门大门。

元亮和游天路那边在晚上拖着残躯跑回客栈,方菲见了自己的恋人伴侣伤成这幅模样,心急如焚,问了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却问不出结果。

两个大老爷们要面子,怎么可能说出真相呢,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天路,你这都做什么去了,竟伤得这么重,手骨稀碎,我们这也没带那么好的药啊!”方菲急得红了眼,紧张地看着游天路,但是后者只是咬着牙说“没事没事”。

嬴佩芷也在旁边,却丝毫没有问他们发生了什么,面纱背后的她仿佛漠不关心同伴的死活,只是在调适琴弦的松紧,元亮忍着伤痛看过去。

心中恨恨想道:一旁的天路都有佳人来抚慰,而师姐为何此时却冷漠到连我这个同门师弟都不过问一句!

“都是那个贱小子!”他恶狠狠地说道,但声音却没有一点威势,细如蚊鸣。

“呵......”嬴佩芷的指尖轻轻勾了勾琴弦。

“我们快点回去吧,早点治疗早点好,阿亮你也是,我家有座上宾客良医数位,他们医术高明,治疗这种骨伤算不得什么!你们两个先运功缓一缓伤。”方菲抹去眼角的泪水,现在驿站已经开了,她连忙去安排了一辆马车,备了点干粮,一行人赶紧上路。

运功疗伤的效果实在有限,倘若随便哪个修炼之人都能运运功就能治好伤势,这让那些专修医术、炼丹之术的人情何以堪。不过在服食了几枚品阶一般的丹药后,眼下的元亮和游天路也只能运功稳固伤情,调整内息了。

马车跑在在荒凉的官道上,车轴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出了城数里也不见有别的马车、行人经过,可见这东海落得有多人烟稀少。

“几位,你们觉不觉得这马车有些挤了?”慢慢解下琴上布袋的嬴佩芷忽而说道。

几人都搞不明白一直沉默的嬴佩芷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以为她是要关心两个伤者的情况,方菲出来打圆场:“还好,嬴姑娘你坐着便好,不用劳烦给天路让位置的,我个子小,可以坐少些地方。”

但实际上,方菲也纳闷,他们并不缺钱,方菲在租马车的时候,特地买了最大的那一架,现在马车内的空处绰绰有余。

挤......?

“我觉得,我一个人坐够了,呵......”

嬴佩芷的轻笑声动听得令人心神摇曳,可游天路和方菲却感到毛骨悚然,如坠冰窖!

一直不曾露面的女子缓缓优雅地抬起白玉藕臂,举手抬足都流露出惊鸿艳影的韵味,她解下面纱,那绝美的俏脸霞明玉映,嘴角微微上弯,勾着平静的微笑,尤其是那双赤血色的红眸,更是夺目,竟有种残忍嗜杀之美!

同为妙龄女子的方菲平日里不缺赞誉,可在嬴佩芷面前却黯然失色到无地自容。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从她的眼睛中读出了血腥之意,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我有一曲,名为破阵。”嬴佩芷的玉指扣在了朴素木琴的琴弦之上。

游天路机敏,连忙抢先询问,声音颤抖:“赢、嬴姑娘,我们可能有些误会,不妨摊开来说明白了!”

“误会?并没有误会,你们昨夜做了错事,那就干脆点谢罪好了。”

不由分说,几声惨叫声淹没在琴弦的崩断声中,血液从马车底渗出。

马车仍旧咕噜咕地走着,在沙石路上留下两道车轱辘印。

以及一条长长红色水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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