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一雪家国之恨的将士固然幸运,可那些死在南迁途中,被熬死在江畔的亡魂们呢?他们的血恨何处宣发?

而这枚小小的虎符便是将所有夙愿遗恨积蓄起来的聚合体,它的存在让东海落这块区域游荡着许多亡兵残魂。

楚纣想明白了昌盛的大秦国土上,东海落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鬼魅频生,大概是因为游荡在这里的就算是鬼,那也是大秦的鬼吧。

那一瞬间迸发的愤怒悲恸差点淹没楚纣的理智,所幸他坚持下来了,不过仍旧满头冷汗,气喘吁吁。

“没事吧?”嬴佩芷关切地看着他,楚纣此时汗流如注,那都已经不是出汗的程度了,他的手臂撑着膝盖,半屈着身体,脚下是一大滩汗水。

“不用擦啦......”他虚弱地拂开了嬴佩芷的手——她准备用衣袖帮楚纣抹汗。黑发青年道:“师姐你有洁癖就不用勉强了。”

“......”嬴佩芷放下了手,把关注点转移到那虎符身上,“这虎符上面有什么?你为何像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楚纣心中简直要乐开花,因为这虎符能唤出旧日的王师鬼魂,一整支鬼军啊!

只不过看起来这东西并不能无限叫出鬼军,这玩样就是个需要充能的东西,持有者的实力决定鬼军的强度,而虎符本身的怨气却决定了鬼军的数量。现在这喵喵符的怨气满到溢出的程度,完全可以不需要任何条件唤出一次全状态的亡魂大军。

带着些恶作剧的念头,他把虎符握在手中,掌纹暗自卡紧它,不让它被人轻易夺取,楚纣说道:“一言难尽,师姐,你摸着来试试。”

“很难说清楚的东西吗?”在楚纣笑脸**的注视下,嬴佩芷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氤氲黑色瘴气的虎符周围泛起一阵涟漪,女人的表情毫无波动。

片刻,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楚纣,“然后呢?”

“然后?”楚纣挠挠后脑勺,不过濡湿的头发抓起来十分不舒服,“师姐你什么都没感觉到?”

嬴佩芷摇摇头:“没有。”

这时,女人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身着甲胄,他的声音嘶哑,像喉咙被人割破后的叫声。

“虎符......只认皇脉...和斩杀过天魔之人...懦夫不可能驾驭它!”

他的声音饱含了怨恨,在“懦夫”二字上咬字极重,楚纣可以想象得到这批军魂对自己生前无能的主上是多么的怨恨。

楚纣的视线让嬴佩芷面露惊疑,她转身看了看自己旁边,但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这让楚纣想起了那只死得莫名其妙的笑面鬼。

那多半就是这个符中亡魂所为,刚刚自己和嬴佩芷也看不见他,现在却只有他能看见,大概是得到虎符的认可才能见到吧。

“但你们当时的敌人不是胡虏吗?为何敌视的是天魔?”按理说,天魔的入侵是在内乱发生之后的,最先夺取北方家园的是胡人才对。

那亡魂似在嗤笑:“胡虏已破,死仇已雪......可天魔贼子扰我辈安息......”

“意思是虎符是因为长年浸染了天魔气息才异变的吗?”楚纣追问道。

亡魂不言,半响后才回了一句不清楚。

“你是在跟虎符中的器灵说话吗?”嬴佩芷看样子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专门挪了挪位置给楚纣。

“嗯,我第一次触摸它的时候,很多负面黑暗的思绪充斥在我的脑海中......对了,师姐,你这么强,杀过天魔吗?”

“怎么了?”嬴佩芷不懂他为何莫名其妙问这个,微笑道:“若是涉及到这个虎符作用的,还是别跟我说了,万一我忍不住贪念,想夺宝可怎么办。”

她的话也打消了楚纣的疑心,会这么说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夺宝的念头,可她要是真想抢这枚虎符,也不会跟自己墨迹了,直接在刚刚自己被虎符中的黑暗情绪冲击失神时动手就是。

虎符中的那亡魂忽而又道:“只可惜这女子不曾杀过天魔,故我不会认可她,但她本身却是魔性十足。”

魔性?是说红眸的事情吗?

都说红眸怎么怎么厉害,可楚纣倒至今没见过红眸之人有多强的邪性,唯一见过的两个性格都挺好的。

拿到这地下密道中最宝贵的东西后,这里也就没有继续停留的意义了,这些宝藏之后叫人来搬回国库便是。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途中也是小心翼翼的,毕竟遇见了那笑面鬼之后,谁都不能保证别的壁窟里会不会藏着别的什么鬼东西,所幸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顺利地回到了地面。

“感觉顺利得不像话呀,还以为会碰上什么大麻烦的......”踏出密道阶梯后,那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让楚纣感到不可思议,表情上说不清是惊还是喜。

“你又在乱说话了。”嬴佩芷苦笑,取出手绢放在楚纣的手上,小小的丝巾上带着乳甜馥郁的幽香,她说:“自己擦擦汗,别着凉。”

“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着凉,又不是小孩子。”楚纣倒也没客气,毕竟头上湿漉漉的真的难受,接过手绢便胡乱擦着。

只是擦完了又要怎么处理这脏手绢呢,这是一个难题,嬴佩芷有洁癖,多半不想要了的,自己的情商也没有低到当着别人的面扔掉。

一道怪桀的声音自中庭处传来,打断了楚纣的思考。

“看来你们把东西拿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的那人是个难辨年龄的男人,他的头发大体是灰色,可是却有一块黑一块白的地方,脸颊上留有漆黑的疤痕,分明有着壮年人的精气神,但树皮般的皱纹却难以让人将他与年轻联想到一起。

看他的服饰,似乎是个苗疆人。

楚纣记得嬴佩芷提到的尸蟞,似乎就与苗疆的养蛊术有关,看来自己这边进地道的事情早就暴露了,对面这是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啊。

“战便是。”嬴佩芷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取出面纱挡住脸,一串项链般的头饰环在她的额头上,一层薄透却不露后面真容的面纱如帘子般铺下,遮住了她整张脸。

他们走出房间,与那苗疆人对峙,卢夫人便漂浮在他的身后,形如狗奴。

“只听说过苗疆人赶尸养尸,却不曾听说过连鬼都勾搭起来了,敢问阁下尊名?”嬴佩芷想从他嘴里挖点信息出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一个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在东海落兴风作浪,必定有人在官府体系中为他打掩护。

楚纣在这个时候选择闭嘴,等对面的回复,他也明白此时最该做的不是立即喊打喊杀。

“一介无名之辈而已,不足为枯寒剑冢的赢小姐所惦记,以及......旁边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兄弟。”那苗人声音阴沉,时而尖锐刺耳,“把虎符交出来,老夫断然不会为难嬴小姐。”

嚯,言外之意就是要针对我了?是因为觉得我无权无势,杀了也无妨吗?

楚纣拿出虎符在苗人面前显摆了下:“呵,要拿得看你本事了,不过你还真厉害啊,将整个城都弄得乌烟瘴气的,上面有人?”

“无可奉告。”苗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死人。

楚纣心说你这不按套路来啊,一般来说,你不是应该说,将死之人,就让你死得明白些好了,然后叽里咕噜地就把顶头上司给抖露出来的吗。

“无可奉告?那你去死吧。”冰骸、灵铠、天魔鬼爪一应而起,楚纣懒得跟他废话,可心中也没有小瞧对方的意思,既然对面清楚嬴佩芷的身份实力还执意对峙,多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的依仗是什么?那只卢夫人?

瞎猜不会有尽头,楚纣左手牵引着天魔鬼爪一扫,零落破败的庭院被一道狰狞爪痕分隔开来,上面的熔岩滴落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火焰中似乎有鬼怪的凄厉哀嚎声——这一抓竟然无意间弄死了不少潜伏的邪崇。

“原来你还在这里藏着这么多邪崇小鬼,一抓就是一把‘虱子’啊!”楚纣紧了紧拳头,鬼爪将一只鬼碾碎。

苗人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不知名的人竟如此强势,既有灵铠又有灵武,六阶后的人了?但是这气息不像啊!

“这个灵铠......”他猛地皱眉,想起了同伴跟他提及的洛阳祖龙阁试炼一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同伴却用语言大致描述了一番,因此他认出来了,“你是——”

只可惜他的同伴并未细说,这苗人除了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个兵佬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苗人瞪着豆大的眼睛说不出下文。

“憋半天憋不出个屁来,你也是个人才!”楚纣还有些担心苗人把自己身份捅出来后,嬴佩芷之后追究他的开始的欺骗行为,不由嘲笑道:“丑东西还有底牌吗?没有我就送你去和那卢夫人来一段相-奸何太急吧。”

以楚纣为中心荡开一股杀戮的气息,一柄巨大的链刃阔剑骤然出现在空中,直直地对着苗人砸下,将他视作刑场中的羔羊。

血染长平人鬼泣!!

在长城边境,楚纣学的更多的还是白起的家底招式,此为杀圣白起的绝学,战争对于她来说莫过于屠宰场,欠下的血债无人敢讨。

“挡!”

苗人大喝,卢夫人应声而出,横手挡在前面,虽勉强挡下了这一招,但她的指尖皲裂破碎,横飞出去。

“小心脚下!”嬴佩芷适时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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