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身边光鲜亮丽的室内装潢眨眼间就变得阴沉荒芜,我被这恐怖片一样的展开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与斯特劳斯以及六十年的光阴一同消失了的还有他的AS以及还待在AS里的小普罗米菲。偌大的大厅里会动的东西一转眼就只剩下了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我和我身后那个一头雾水的小姑娘。

“希鲁哥,怎么突然变得好暗,刚才那个金发哥哥呢?”

“嘘,别出声……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生怕还会闹出别的幺蛾子的事,我赶紧抱起郁亚一股脑的往“蜂巢”的最高层冲去。

顶楼外侧的观景台早已被剧烈的爆炸夷成了平地,汹涌的以太风暴穿过破碎的落地窗不断在室内奔流,让整个楼层与其说是处于高空不如说更像是处于海底。

【好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啊……】

工具包里有手电,但在这里开了手电能见度也不足两米。

为防止郁亚走失,我只能一直抱着她,虽然避难所外面的以太流并不比这里的更弱,但那时我起码能得到AS的庇护。

【受到这种强度的以太辐射,怎么都要变异了吧……】

变成非人的存在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情,最糟的情况下也不过是换一个身体而已,但对郁亚来说变成变异种就不是小事了,搞不好整个人生都会因此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可恶,不能继续硬闯,得想点别的办法。】

又挣扎着走了几十米后,我撞开了一间偶然发现的卫生间的门,将此时连呼吸都已经变得非常困难的小女孩暂时留在了那里。

【抱歉了,郁亚,不能带你找到你的爸爸……你先好好在这休息一会吧,我去去就来。】

告别了神志不清的少女,我立马重新踏上了前往演播室的征程。

在风暴中自己一个人移动确实简单了不少,顺着观景台走了一圈后,我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被爆炸摧毁得不成样子的演播室的大门。

【就是这了吗……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大,都赶得上一个室内运动场了。】

硬着头皮穿过最后一层以太的阻隔,气喘吁吁的我大步闯进了早已变得一团焦黑的演播室的废墟。

从演播室的现状来看,很明显,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场巨大的爆炸给破坏了,大概搜索了一下后,我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生物的尸骨,反倒是在四分五裂的舞台中央找到了一把深深的**了地板里的巨大的十字型分体式长剑。

【这把剑……不是雷龙王的吗。】

从大小上看,这把剑并非人类的武器,但它别致的造型却一下就勾起了我往日的回忆。一个多月前,我跟FLF的“总帅”凡赛尔·葛雷温在国防峰上进行了一场一对一的AS死斗,当时,他驾驶的那台经过“遗产”技术改造的超级AS所使用的正是一把跟我眼前的长剑一模一样的武器。

【原来这玩意不只能引来雷电,还能制造爆炸啊。】

从地上的痕迹来看,长剑无疑处于爆心的位置,摧毁了整层楼的大爆炸很有可能就是由它引发的,不过在这样的爆炸中没有遇害者的遗体又极不合理,爆炸的威力虽大,但还没大到彻底摧毁演播室的程度,自然也不可能让那些卷进爆炸里的人全都人间蒸发。

【贝拉他们到底去哪了……被冲击波推出大楼了?还是在爆炸前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李维伊曾经说过贝拉还活着……难不成受伤的军士长被那个混球给藏起来了!?】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我脑海中交织,找不到伊希尔已经够让我沮丧的了,一想到这里也没有阿尔伯特和艾吉斯中尉的踪迹,强烈的挫败感几乎让我没法正常呼吸。

【大家是怎么回事?这个鬼地方又是怎么回事!?努力了半天,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吗!!】

满心失落的我使劲锤了一下地板,结果这一锤不打紧,我身边的环境却像是受到干扰的电视画面一般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幻觉?光学迷彩?还是说……】

在那肉眼几乎不可辨识的轻微抖动中,我分明看到了这个演播室曾经的样子。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突破口,我鼓起全身的力气,疯狂的砸起了脚下的地板。

“这样是不对的。”

我的双手很快就砸得鲜血淋漓,但刚才奇妙的“抖动”却没有重现。

正当我打算用手边的建筑垃圾制造更大的动静之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和一段空灵的话语同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脑波通讯?不,那是真正的声音!】

惊魂未定的我举起手电向后望去,结果刚刚还在那的人影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开始我还以为那是自己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产生的幻觉,谁知道我一转过头,眼角的余光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可怕的黑影。

【可恶,我才不会怕你呢!】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向后猛开了几枪。从传回的声音判断,子弹确实击中了目标,不过还没等我回头确认自己的战果,我的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掐着脖子给按到了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终于等到你了……这就是命运啊……哈哈哈哈哈……按我说的去做,机会只有一次,按我说的去做!”

按着我的身影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大笑,从他嘴里发出的似有若无的声音更是充满了癫狂的味道。

对于这种来路不明又表现出了敌意的“存在”,我当然不可能轻易按他说的去做,但当我试图挣脱对方的束缚,反过来用手枪顶住它的下巴时,那个鬼怪一样的东西却再一次的消失了,并且在形体消失的同时,它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也跟着化为了一片虚无。

【别开玩笑了!就算在废都里也是没有鬼的!】

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吓得我脑子都因为缺氧而开始变得有些迷糊。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双手不知怎么的已经被“鬼影”给按到了长剑的剑柄上,看起来那玩意正想方设法的要让我拔出插在地板上的剑体。

“你到底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奋力抵抗着鬼影的把控,幸运的是,对方力量虽然不弱,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并不能长时间约束我的行动。

掌握了敌人的弱点后,我抓住一个机会摆脱了对方的控制,然后没命的冲向了依然洞开的演播室大门。

眼看就要逃出大厅,谁曾想一队不速之客突然从门外冲入,不由分说的就把毫无准备的我给控制了起来。

“理之子,你比我想的还要能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偷溜进来的,但你这愚蠢的小冒险也就到此为止了!”

被按住了手脚的我拼命挣扎,结果下腹部立刻就被猛揍了几拳。

在我因为剧痛而不断咳嗽的时候,血一般鲜红的以太辐射照在了我的脸上,在刺目的灯光中,我看不清抓住我的是什么人,但随后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瞬间就为我解答了所有的疑惑。

“李……李维伊!”

我冲着眼前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巨大变异种高声嚷了起来,作为回应,我的脸颊马上就品尝到了沙包一样大的铁拳是什么滋味。

“呕……啊啊……咳咳咳……呜哇啊……”

虽然之前也被臂力奇大的罗塞莉以及其他各种不讲道理的妖魔鬼怪殴打过,但刚刚吃到的那一拳依然刷新了我对“暴力”这个词的理解。

这么说吧,要不是对方在最后一刻收了手,我毫不怀疑它的拳头会直接打穿我的脑袋。

“别担心,万能的以太会治好你的伤势,就像之前你在避难所时那样。如果让你死得太快太舒服了,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蠢货妄图染指这股它们无法掌控的力量。”

一边说,李维伊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接受以太的照射。

在他虐待我的同时,一个女猎人举着摄影机录下了全过程,为了节目效果,李维伊这混蛋居然用自己结晶化的指甲划开了我胸口的衣服和衣服下的血肉。

“……王八蛋,你去死吧!啊啊啊……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永远都……啊啊啊啊啊……不会!!”

不知道是以太辐射的效果还是我对痛苦已经有了很强的耐受力,明明肉体已经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但我却依然还有力气说话,大脑也没有因失血过多而产生休克感。

“哈,我又不是冥界的王,为什么要让一个死人对我俯首称臣?”

对我空洞的威胁,李维伊根本不屑一顾。

“老实说,我不想让避难所的人民看到我残忍无情的一面,但是,希鲁,你这臭小子让我别无选择。”

“……因为我杀了你那个可爱的面罩秘书?”

“不,蠢货,因为你差一点就毁灭了整个废都!”

说着,李维伊又给了我的脸颊一拳,即使减小了力量,这一拳也毫不意外的打断了我好几颗牙齿。

“果然……那把剑有蹊跷……你一定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对吧,‘先知大人’?你早就知道终焉之塔里藏着能让大家回归现实的设备了吧!?”

“那不是现实,傻瓜,这才是现实。”

李维伊边说边向我展示了一颗我刚刚被他打掉的牙齿。

“你说对了,臭小子,我确实没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因为那没有意义,只会夺走人们的希望。”

“夺走希望?那把剑有那样的能量?它所引发的爆炸甚至都没能摧毁‘蜂巢’!”

“蠢蛋,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我猜猜,又是那个该死的佣兵‘鬼魂’在兴风作浪吧。”

“佣兵?鬼魂?”

“没错,说起来,那小子也是你的熟人呢。”

“佣兵……夏恩吗!?”

李维伊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察觉到了我的动摇之后,身形巨大的“先知”得意洋洋的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没错,正是夏恩,废都形成的那一刻,那个不走运的混小子就站在我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

“什么意思……废都的形成……莫比乌斯球的产生……都是因为……他?”

“当然不是,他不过是一条见证了历史的虫子罢了。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当年发生在这的那场爆炸,严重破坏了此地的时空连续性,如果你不是闭着眼睛爬上来的,一定在路上看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场景吧。”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吗。”

“相信我,所有人都希望那只是幻觉,不过现实永远比幻想要更加残酷。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蜂巢顶层,早已是一个脱离了次元的束缚,也没有了时空概念的混沌地带,只有掌握了以太之力的人和被‘亡魂’引导的倒霉蛋才有办法进来。”

“你……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堆东西?难不成你也是当年爆炸的亲历者!?”

“哈哈,蠢材,如果我是的话,现在肯定也跟那个佣兵一样,成为了一个永远在时之狭间徘徊的孤魂野鬼。”

李维伊嗤笑着扇了我的脑袋一下。

“这些都是夏恩告诉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跟其他‘鬼魂’不一样,某种程度上还能干涉我们所在的维度世界。也是托他的福,我才能进入这里,不然天知道命运会将脆弱又迷茫的人类引向何方。”

“少在那自我标榜了,李维伊,你不过是个靠着卑鄙的手段窃取了权力的小丑,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的领导者吗!”

“哈,看来你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呢。”

说着,李维伊又给了我一拳。

“你眼前的这把剑叫‘时渡之剑’,奎特人当初抱着什么目的造出了这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尔伯特在我们的维度与某个更高的次元交汇的时候,用它插穿了次元之壁,强行制造出了一个与高次元相连的维度裂隙。被裂隙影响的区域内的时空连续性遭到了严重削弱,无法再与原本的世界同调,因此产生了无法逾越的维度断层,同样也因为时空连续性的削弱,其他维度世界的智能生命对这片‘新大陆’的入侵也成为了可能。说得再简单点,废都的时间流速和时间流逝的方式都因为那把剑而变得跟外面的世界有所不同了,外面的世界不能允许这种改变,于是就用一堵墙隔开了‘伤口’,阻止了‘异常’的蔓延。不过呢,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改变’,那些能够适应改变或者本身就诞生于改变之后的环境中的生物,自然会兴高采烈的跑来做我们的‘邻居’,于是,我们所熟悉的‘废都’就这么诞生了。”

“……这些也是夏恩告诉你的?”

“有一部分是那个黄衣异端的理论,但总体看来,他们两个人说的并不矛盾。”

“所以想让一切恢复正常……只要把剑**就好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天真得可爱啊,理之子!”

听完我的建议,李维伊当场就爆发出了野兽一般的笑声。

“你觉得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大家都没有考虑过吗?”

巨大的变异种一边说一边用他尖利的指甲戳进了我的胸口。

“臭小子,如果把一个人突然丢到几百米深的水下,会发生什么?”

“人体会因为压强……被巨大的水压压扁……”

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我咬牙切齿的回答了李维伊的问题。

“答得好,那么让一个已经习惯了在比正常速度快几千倍的时空中生活的生物,突然进入一个时间流速正常的维度,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会死么?你的意思是……直接拔出那把剑,让废都恢复正常,那么废都里所有的人都会死吗!?”

李维伊的话让我大惊失色,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刚才自己下意识的抵抗行为竟然拯救了成千上万条生命!

“但是……这不应该啊……为什么夏恩要那么做……杀死那么多人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能让他回来。”

简明易懂的回答,不是出自于李维伊,而是出自于演播室另一头一个披着黄色斗篷的小女孩。

几乎在少女发出声音的同一时间,感官敏锐的猎人们就朝她的方向举起了手上的武器,但回应她们漆黑枪口的并不是弱者的哭嚎,而是同样林立的枪炮,除了两台武装到牙齿的自律兵器之外,黄衣少女的身边还有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卫士,并且那些人都长着一张跟多萝西一模一样的脸。

“黄衣异端,布雷特纳……果然是你……你这家伙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掌握了维度传送的技术了吗……”

看着大敌凭空出现,即使强如李维伊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带着人直接闯进了风暴中心的布雷特纳反倒显得十分冷静,依然占据着玲的身体的他脸上压根没有半点表情。

“我会出现在这有什么奇怪的。‘先知大人’,你忘了当初被夏恩引进来的人不止你一个了么?”

“他”冷冷的对眼前巨人般的李维伊这么说道。

“把理之子还给我,变异种,如你所见,现在的废都已经不是你和你那群恶心的手下横行霸道的地方了。”

“怎么,老混蛋,你真打算让这小王八蛋拔出时渡之剑,毁灭整个废都?”

“不,我已经靠普罗米菲找到了一个完美解决维度断层的方法。不用拔出时渡之剑,没有人会死,唯一要消失的东西只有以太。”

黄衣少女朗声说道。

“方法很简单,用时渡之剑再次调整维度向量,将废都的向量调整回原本的状态,这么一来,维度挤压造成的时空裂缝会消失,从高次元泄露的以太能量会消失,隔离了废都的维度断层会消失,所有被困在废都里的人都将得到真正的解放。”

“代价就是盘踞在此的异次元怪物同样也会‘解放’。这就是你想要的?为了自己能脱离困境而去牺牲其他无辜的人?那你和夏恩那狗杂种又有什么区别!?”

李维伊义正辞严的怒斥了布雷特纳的计划,但我觉得比起怪物的威胁,他更加在意的肯定是还是自己“先知”的宝座。毕竟没有了维度断层,大伙也没有了受他支配,继续在废都里生活下去的必要。

只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变异种们在外面的生活也不见得会比在废都里更好。

人类连跟同类分享家园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会接纳李维伊他们这样的“异类”……更别说地球政府和行星联合的野心家们了,那些人肯定会为了掌握以太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的对非人类的他们展开追捕和研究。

【对李维伊来说,只要有人碰了剑,无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么……怪不得他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知怎么的,我开始有点同情起眼前这个“废都之王”了,他和他的手下确实做了不少坏事,但要把我放在他的位置,恐怕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不管怎么说,他在废都里建立起了秩序,收留并且保护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要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否定他和追随他的那些变异种们所做的一切,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

“布雷特纳博士……还有别的办法么?比如让维度断层只消失一会,让那些想离开的人离开这样?”

在两边人马剑拔弩张之际,我喘着粗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听到我的发言,黄衣少女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的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真正的关键在于,莫比乌斯球里的时间流速是比我们原本的世界快上很多很多的。当前废都里的变异种堪堪只能自保,但两百年后,三百年后,乃至一千年后呢?它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弱小么?等到那时,掌握了以太之力,兵强马壮的变异种们随时都有可能反向入侵我们的宇宙,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科技差距,到时等着人类的将是一场远比审判日核战争更加残酷的惊天浩劫。”

“……”

布雷特纳的驳斥让我哑口无言,确实,他说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仇恨,猜忌,误解,野心,所谓的“信任”在“欲望”面前实在是太过弱小了……事实上李维伊自己就是一个视荣誉如草芥,视道德如草纸的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老家伙,就算我说只要我还在位一天,你口中的种族战争就不会爆发,你也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不等我从矛盾的心境中回过神来,李维伊已经再次打开了自己的话匣。

“不管你信不信,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有了以太的恩惠,我们将建起一个超乎你想象的伟大文明。到时,与我们和平共处将是你们这些旧人类的唯一选择。”

“大棒外交吗,听起来不错,毕竟人类可不会跟手上的棒子没自己粗的家伙谈判。只不过你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的同类,在经受了那么多的以太辐射,得到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之后。李维伊,你觉得自己是变得更加‘善良’了还是更加‘理智’了?就算你无心跟你口中的‘旧人类’争夺霸权,那你的后继者呢?其他维度世界的入侵者呢?脆弱的和平在这几千几万倍的时流差距下,又能存在多久!?”

说到最后,一向冷静的布雷特纳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他”这直击人心的发言甚至让在场不少猎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动摇的神色,毕竟这些人在不幸落入废都之前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现在要她们马上接受那么残酷的命运,马上抛弃自己曾经的身份,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够了!这么说,布雷特纳,我们是没得谈了?”

“从一开始就没得谈,李维伊,毕竟我是‘执火者’,我会为了人类的存续而拼上自己的一切。”

“你只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老混蛋,布雷特纳,我会证明你是错的,我会证明以太能让人类进化,我会证明唯有秩序和力量才能够带来长久的和平!”

看到了手下的动摇,恼羞成怒的李维伊推开抓着我的猎人,亲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浑身是伤的我高高举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李维伊……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证明你是对的了么……咳咳咳……”

我被掐得喘不过气,但身为资讯聚合体的我本来也用不着像人类那样呼吸。

“不,我要杀你是因为我讨厌你,该死的资讯聚合体,你们都该滚下地狱!”

说着,李维伊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眼看就要扼断我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闪光弹从我们的头顶落了下来,直直的砸到了那个结晶巨人的大脸上。

【可恶!】

因为快被掐死而自动激活了伊恩之带的我,理所当然的靠着闭上眼睛躲过了近在咫尺的危机,不过人高马大的李维伊就没那么幸运了,强烈的闪光几乎将他刺瞎,下一秒,我就被痛苦哀嚎着的他狠狠的甩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开火!别让那些怪物靠近理之子,必要的时候,用你们的生命来保护他!”

一片混沌之中,最先穿过我的耳膜的除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之外还有布雷特纳用玲的嗓音发出的战吼。

在我重新睁开双眼之前,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抱着我将我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等我睁开双眼后,最先映入我的眼帘的却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蕾拉……!?”

看着眼前这个一头披肩短发,皮肤白得不像活人的年轻女性,我的脸上立时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虽然形象改变了不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正是曾经让我念念不忘的那个“她”。

“你为什么才来……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罗塞莉盯着我的眼瞳如暗夜中的寒星,说话的同时,她一直紧抓着我胸口的手臂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蕾拉……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一边说,我一边用胳膊强行撑起了自己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身体。

“放心吧,有我在,已经没有东西能伤害你了,我会结束这场噩梦,我会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我向你保证。”

“但是……笨蛋……我只想要你活着呀!”

说话时,少尉使劲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她的眼角挂上了几滴晶莹的泪滴。

为了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我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还等我说出下一句话,我和蕾拉就被两名突然出现的“多萝西”给抓住了。随后,那两个克隆人冒着枪林弹雨,动作粗暴的将我们拖了附近的一个由崩落的建筑垃圾构成的临时掩体。

“我就知道带你过来是个正确的选择,乌鸦。”

在此迎接我们的是布雷特纳,第一眼看到我和蕾拉,“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令人不安的笑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从李维伊的手中救出理之子,那这个人的名字绝对叫做‘蕾拉·罗塞莉’。”

“……少废话,我已经把希鲁带回来了,让我们走,怪胎,你答应过我的!”

比起见到我们的兴奋,蕾拉对布雷特纳没有表现出半点好感,当然,我觉得这其中也有“玲”的原因,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直面自己的克隆体。

“我确实答应过你,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还有下半部分,如果让李维伊控制了这里,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包括你的宝贝希鲁在内,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蜂巢。”

布雷特纳一脸嚣张的歪着脑袋这么对蕾拉说道。

“去干掉李维伊,我的孩子们会掩护你,别说你做不到。”

“等等,为什么要蕾拉去,你的自律兵器呢!”

对于黄衣异端的无理要求,我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了反对,作为回应,布雷特纳当场就播放了一段从某个多萝西的头盔监视器中传回的战场录像。

画面中,两台身躯庞大的自律战车顶着数十名猎人的交叉火力为拖着我的蕾拉编织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护墙,但当我们俩从镜头中消失之后,那两台战车中的一台立刻就被反装甲火箭给摧毁了,另一台则是在对火箭阵地发起反击时,被鬼魅一般的李维伊从侧面飞扑上来徒手撕成了碎片。

“李维伊这家伙……根本就是怪物啊……你叫蕾拉去对付他?你疯了?你不会多传送一点自动兵器上来吗!?”

眼看拍摄录像的多萝西很快也遭到了李维伊的杀害,我的心脏瞬间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传送需要能量,不然我直接把对面的混蛋全都传到线之巨人的脚边去不就完了?”

布雷特纳一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一边继续说道。

“如果不能在这里打败那头野兽,就算我们一时逃走,等着我们的也将是无休无止的追杀。李维伊还一定会在这里布下重兵,到时我们就更没可能接触到剑了。”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也不能让蕾拉去!她才刚刚从冬眠中苏醒不是么?你还有其他更多更好的选择吧,你自己不也挺能打的吗!”

“很可惜,我没想过要在这里直面那家伙,唯一带上来的重武器就只有那两台无人机兵,罗塞莉少尉是‘圣徒’,换句话说,她是我们这边战斗力最高的存在,如果连她也没法对付李维伊,那我就只能执行B计划,引爆一颗核弹,通过摧毁漂流空间的方式来‘拔’出时渡之剑了。”

“核弹?你哪里来的核弹!?”

顺着布雷特纳长袍下的机器触手的指点,我果然发现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印着联合军海军标志的柱状容器。

“阿尔伯特留下的,六十多颗战术核弹,全都保存在蜂巢的地下仓库,只可惜年久失修,大部分都用不了了。”

“六十多颗!?怎么可能,他不是用那些核弹摧毁了……等等,难道用核弹摧毁了阿恩斯贝格的另有其人!?”

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让我的大脑发出了“嗡”的一声,不过仔细想想的话,阿尔伯特确实应该没有突破维度断层的能力。

“阿尔伯特……他人呢?死了吗?”

“死没死不知道,只知道在莫比乌斯球形成的时候,他跟蜂巢大楼顶层的人一起消失了。”

“就像夏恩那样吗?”

“对,就像夏恩那样,之前那家伙也经常会在蜂巢大楼里出现,但看起来他今天似乎不太有空的样子。”

说着,布雷特纳将来自另一名多萝西的头盔摄像仪的监控画面调了出来,镜头中,影影绰绰的夏恩拼命试图攻击正在亲自守护时渡之剑的李维伊,只可惜他的拳脚在那个怪兽一般的男人面前根本毫无威力,更别说打没两下自己就要消失一会了。

“可恶……连夏恩这种‘鬼魂’都赢不了吗!你前面说拔出时渡之剑他就会回来是什么意思?不但夏恩能回来,其他消失的人也都能回来?”

“理论上是这样,如果普罗米菲的计算没错的话……怎么,你想把剑**,放夏恩和伊希尔·贝拉他们回来吗?那样做的代价可是全废都的毁灭,你,我和罗塞莉少尉说不定都会死哦!”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吧!”

“办法还是有的,刚才我就说了,‘拔剑’只是B计划,而用时渡之剑改变维度向量,达成时空同调,这样才是上策。”

“那样做的话,贝拉她们也会回来吗?”

“……”

我的疑问,布雷特纳用沉默做了回答,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外面一直都被我有意忽略的交火声有多么的激烈。

此时我的大脑里已经完全一片空白,直到全副武装的蕾拉将手拍上我肩头的那一刹,我才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

“休息时间结束,该我上场了。”

她语调平静的这么对我说道。

“放心,我一定会打败那个怪物……希鲁,这回就换你来等我吧。”

说完这句的蕾拉,不等我出言挽留,一个健步就跳出了我们藏身的掩体。

即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蕾拉再强也不是“进化”了的李维伊的对手,她想要战胜那个无法战胜的男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它同归于尽。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为什么急着去死!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见,未来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意识到了某个白痴要做傻事,我撑着残破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掩体的边缘。

黑暗中,我高声呼喊着蕾拉的名字,结果回应我的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枪炮的嘶鸣。

漆黑的大厅,翻滚的烟尘,呼啸的枪弹,血腥的空气,在长如一个世纪的凄苦等待后,残忍的命运女神用一连串震动了整个演播室的剧烈爆炸为这个悲伤的故事谱写了一个最令人无法接受的结局。

我呆呆的看着沉寂下来的大厅,已经喊哑的喉咙再也蹦不出一个音节。就在这时,从我身后凑上来的布雷特纳将一段刚刚录下的战地视频投射在我的眼前,但现在痛苦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的我又怎么可能去看那种东西?

“布雷特纳……你这个凶手……”

推开了投影触手后,我转过身恶狠狠的对一脸平静的黄衣少女这么说道。

“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蕾拉!”

“那孩子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就像我其他的孩子那样,别伤心,我保存了她的基因样本,等这一切结束了,你想要几只‘乌鸦’,我都能帮你克隆出来。”

“不,那根本不一样!我喜欢的蕾拉全宇宙就只有一个!你能克隆出她的人,也克隆不出她的心!你这个凶手!凶手!!”

“你怎么知道刚才死的不是一个克隆体呢,傻小子?还有害死她的是李维伊而不是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就让她的死有点价值吧!”

说着,布雷特纳用机械触手缠住了我的脖子,拖着我往一片混沌的大厅中央走去。

路上,到处都是猎人和多萝西们破碎的尸体,潺潺流淌的鲜血,被烧得焦黑的断壁,无人兵器的残骸,布满弹孔的墙面,所有这些恐怖的元素共同组成了一副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修罗绘卷。

“李维伊说得没错……我们都该下地狱。”

看着眼前这比地狱也差不了多少的可怕场景,失魂落魄的我这时才意识到布雷特纳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夺得最后的胜利。这王八蛋用的是“肉弹”战术,面对多萝西们前赴后继的自杀式攻击,那些变异种猎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

【为了拯救人类,非得做到这种程度不可吗……】

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我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此时我真的感觉废都,永饶,人类,变异种,一切的一切全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赶紧跳出来一个混蛋,对着我那个空白一片的脑袋来上一梭子子弹。

对于我的颓丧,拖着我的布雷特纳丝毫没有察觉,此时的“他”正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对周边威胁的警戒上。时不时就要举枪向四周的黑暗喷吐火舌。

几分钟后,我们与几名有幸存活下来的多萝西一同回到了时渡之剑的所在地,这时的长剑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克隆多萝西和女猎人们的尸体,仿佛祭品一般,犬牙交错的堆积在它的利刃下方。

“身为异种,却无法舍弃人类的感情,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看着倒伏在一旁只剩下半边身体却依然顽强的活着的李维伊,布雷特纳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下一秒,这个为了“赢”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松开了绑着我脖子的触手,然后将我残破的身体强行按在了时渡之剑的剑身上。

“这就是最后了!来吧,理之子,启动时渡之剑,让我们……”

说话时,布雷特纳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不过还没等志得意满的“他”把自己豪气万千的台词说完,这家伙脸上的笑容,长袍下的触手就与演播室内充满硝烟和血腥气味的浑浊空气一起,陷入了永恒的静滞之中。

“别来无恙,希鲁·格林,我们俩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命运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伴随着淡然的问候,一个鬼魅般的恐怖身影从我的正前方,布雷特纳的身后缓缓的飘散了下来。

无视了我惊愕的注视,那个鬼影平静的这么对我说道。

“看来,理之子,永饶的未来……注定要由你来背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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