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什么手续吗?劳务合同之类的。”燕来再一次和老板娘确认:“你真不怕我出了这巷子就不认账?”

老板娘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仰着脑袋翘起那双大白腿:“燕来,你觉得生和死,归根结底究竟是什么?”

燕来抬眼看向林阑珊,有些讶异——自己从未告诉过她名字,此前说给项清酒的时候,这位老板娘应该还晕在衣架上。

可能像她这样的人,知道个名字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吧,燕来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从我来说的话,”在脑子里翻了点生物学上的东西,燕来试探着回答道:“死亡是生命系统所有的本来的维持其存在属性的丧失且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的终止。”

顿了一下,燕来眯了眯眼睛:“这好像是哲学意义上的?”

“这不重要。”林阑珊慵懒地挥了挥手,然后侧过脑袋瞥向了旁边的项清酒:“你说说。”

项清酒微微一笑,他看着燕来说道:“生与死,就是老板娘的一句话。”

林阑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戏谑地看向燕来:“懂了吗,老娘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就会死,这不由你决定,不由科学决定,不由苍天大地决定……”

女人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自己:“这由我决定。”

燕来有些微怔地看着林阑珊,这个从一出场就开始无限降智的女人,在这一刻第一次散发出真正符合她三界至尊的气质,燕来直到现在,才终于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她真的就是那个把一万五千年无数生灵压在剑下的人!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就是所谓的……”

很奇怪,明明坐在自己对面的就是那样一个伟大的存在,可燕来却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平稳,他的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在面对这未知的强大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也仿佛达到了这一生二十年来最强大的状态——我很兴奋!

可能燕来自己都没有发觉,当他的手按在桌子上看向林阑珊的时候,他的嘴角正不自觉地勾出了一个堪称桀骜的弧度:“你是神?”

项清酒看着眼前的这个燕来,眯着的眼睛里似乎在闪烁着某种意料之中的神色,而林阑珊,她根本不介意燕来这点未能自制的冒犯,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告诉他:“一万五千年,所有自称为神的家伙,都被我杀了。”

女人拖着腮帮子,食指轻轻地卷着滑落到耳边的头发,神色看上去有些乏:“不用多猜了,燕来,我知道你,今天你走进清酒亭,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我不和你谈什么宿命,但的确,从你生下来开始,你就是我清酒亭的人,而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事儿甚至还不是我定的。”

燕来沉默了一会儿:“那万一,我要是不想跟你混呢?”

林阑珊抬眼一笑:“那就死呗。”

屋里的气氛仿佛猛地就冷了下来,如林阑珊所说,燕来有很多的猜测,而且随着他大脑的逐渐亢奋,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多,但可惜,局限于实际认知,别说现在他这对于三界一无所知的状态,哪怕是像郑青梨一样从小在遁空寺长大,他也不可能猜得到林阑珊究竟在想些什么。

“行了,你很聪明,但不如我。”林阑珊盖棺定论,然后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手给了燕来一个脑瓜蹦:“给你种个灵根,算是预支的员工福利。”

说是种灵根,但是燕来自己却好像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却看到林阑珊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哦对了,还得给你个防身的法宝,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撞鬼。”

燕来一懵:“撞鬼?”

老板娘没搭理燕来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说起法宝了,这丫忽然挠着头在屋里东张西望起来,瞅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低头凑到了一张摆在角落里的桌子底下,然后摸出了一块垫脚的板砖。

真板砖,红彤彤,明艳艳的。

“duang”一声拍在了燕来面前,老板娘和蔼地嘱托道:“以后碰上打不过的,就拿这法宝糊他一脸!”

燕来:“……”

“好啦,还有什么问题你问老项吧,我困了。”女人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转身就要往楼梯那里走,刚迈出去没两步,项清酒却忽然喊住了她。

“名还没给呢。”项清酒问老板娘:“让他管哪儿?”

“呃。”林阑珊翻着眼睛想了会儿:“随便整整吧,除了你和小梨那部分的,其他都可以让他试试,至于那个名儿……”

老板娘砸吧了一下嘴:“糖吧。”

“糖?”项清酒一愣,然后扭头看向燕来:“糖官还行。”

燕来:“???什么糖官?”

项清酒瞄着林阑珊一步步上了二楼卧室:“你以后这个行走三界的名号,有点响亮。”

“如你之前所想,三界没有死而复生,但清酒亭可以,因为清酒亭不在三界中。”项清酒似乎是想尽量说的直白一点:“正因如此,理论上我们清酒亭的人,是‘走不进’三界的,不是说脚迈不到,而是我们没法干预到三界中发生的任何事。”

“是概念上的存在影响到了现实?”燕来问。

“差不多。”项清酒点头:“所以,如果想要进到三界中去,就必须在清酒亭之外,还要和三界现世有一个稳定的联系,这个联系可以是和任何东西,人、动物、昆虫、吃的喝的拉的……”

项清酒看了看还挂在衣架上的郑青梨:“她的联系物是‘梨’,而我是‘酒’,所以我们行走三界的时候,惯常被人称作‘梨官’‘酒官’,而你以后就是‘糖官’了。”

听到这里燕来忽然一个哆嗦,好险这女人没有脑子一抽给他来个……噫!想想都恶心!

“好吧,联系物我算是明白了,可为什么要叫‘官’呢?”

项清酒呵呵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燕来回过头看了看那台落地钟,算算自己从下班到现在,一共还没有过三个小时,但居然就已经经历了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惊悚轮回。

谈不上什么后怕,但总归有点难以置信。

大概是明白燕来此刻的心情,项清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你现在已经是清酒亭的人了,以后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多着呢。”

“其实,也挺好的。”燕来点点头:“比起聊无趣味的生活,去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寻找未知,听上去似乎要有意义的多。”

话音刚落,清酒亭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项清酒咧嘴一笑:“你的未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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