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我的疑问,艾恩选择了片刻的沉默。

似乎是有些意外于我发现了这点,也有些在害怕他的这个举动带来的后果。

“怎么不说话了。”

“我……”

犹豫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艾恩就站在我的正对面,却不敢直视着我的目光。

“所以——啊……嗯,只是稍微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你这么说,我可就要担心起来了,担心你是个什么图谋不轨的家伙。”

“我绝对没有恶意!这事还请放心!”

沉默着,听着艾恩的回答,我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如何的评论。

倒不是有什么说不出来,只是我对他的了解深浅,我又敢定义什么?

在我原本的世界,我就明白了人心隔肚皮这点,因为那种欺凌我早就不会相信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伪善者。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人这个词,我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从一开始他就给了我一种追求利益的感觉,虽然现在接触起来觉得有些笨不过万一这只是一层伪装呢。

甚至他折返过来的理由,我都要斟酌一番。

如果这家伙真的是奔着这座森林里的祭品去的,那么在我的指示下,他是不是真的找到的祭品,就算没拿到实物,他是否发觉了「我就是祭品或者祭品之一」这件事。

如果他是发现了这点之后过来找我甚至是在这之前一直跟踪我的话,那是不是就是另有所图了。

如果我所推算的是错误的,他只是个笨蛋圣母的话还好,那如果是正确的——

——我会死么?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落到了这个问题上。

和原本的世界不同,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们也许就只能把三明治撕烂扔在我的身上,或者把我一个人关进卫生间里然后还把我的椅子藏起来。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受伤之后是真真正正的疼痛,手臂流下的是实实在在的鲜血。

我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可能是个莽夫,但是这并不证明我没有感情没有感觉。

我会疼,我也会害怕,说起来像个怂包,但是这不就是事实么。

就连壮士一去时,用力的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那一瞬间的清脆,内心就没有一丝的恐惧么。

我也是如此……

哈啊——真是。

如果我心里这段独白说出去的话,肯定要被人说成精神敏感的神经质。

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没错啦——

长时间的独处确实让我有些敏感,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症。

我……只不过是……

“你的眼神中虽然大部分都是对我的警戒,不过还有一丝被隐藏起来的感情,我想……你大概很孤单吧。”

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艾恩站在我的面前,终于是敢于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只不过是……害怕孤独。

这就是我刚刚在想的话,却被这家伙以不同的角度说了出来。

我害怕孤独,尤其是那种拥有了之后却不停失去的孤独。

我曾经拥有朋友,但是他们却在我出丑时嘲笑我。

我曾经拥有朋友,但是他们却在我被欺凌时选择了旁观。

我曾经——

或许我根本就没有朋友吧,只有手机和充电宝,可惜现在这两样都不在了。

“我也稍微理解过一点那种心情啦,怎么说呢,你大概是那种失去亲人之后的孤单吧,我之前也说过,我也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不过咱们不都挺这么大了么,而且这种孤单也许只是自己内心的孤单吧,稍微敞开一下没问题的,你看我,每天活的不也挺开心的,周围有不少的朋友陪着我——”

“我没有那种东西。”

听到那两个字,便如此坚决的回答了他的话。

“我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我们两个不同,少在那自作多情了。”

或许有些无理取闹,但是莫名的烦躁。

啊啊……真是的,想离开这里,想要马上就离开这里。

这个伪善者,我知道他的下一句是什么,我完全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听到那种话。

那种曾经有人和我说过,结果却违背了约定的话——

“那,我来做你的朋友好了。”

完全没有我在意我的脸色,那家伙如此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圈子现在还算挺广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他们都是些好人哦。”

“没必要,我没有这种需求!”

「我来做你的朋友」

完全是仅次于「我就蹭蹭不进去」的话。

好无责任,满口谎言。

最靠不住的就是友情了,比起这个,我更相信那种金钱编制成的利益朋友圈。

我的朋友……

我怎么……可能相信那种话。

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一酸。

咬紧嘴唇,不想让那种有些莫名其妙的眼泪流下来。

你妈的,受过的委屈不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么,这辈子做个快乐的勇者不就好了么!而且就算是一个人,独行勇者之类的不是听起来就像是某番里的独行玩家一样很帅气么!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听到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之后,眼前逐渐朦胧,甚至鼻涕都要不争气的淌下来了。

我……想要个朋友。

我想要个,能陪伴我的人。

一个,真心的朋友……

“那个……啊——嗯——女士?这个给你。”

站在我的背后,叫住了那个一心就要毫无目的跑出去的我,艾恩轻飘飘走到我的斜后方,往我手里塞了半块布。

“你是什么家的大小姐么,出门带手绢?”

直到自己出声,我才发现我的声音竟然颤抖成这个样子,跟着我那颗充满矛盾的心一起颤抖着。

“野外生存的时候这玩意也挺管用的,有时候还能当做止血纱布。”

“是么,难道不就是普通的鼻涕纸么。”

这么说着,毫不客气的用这块干净的布处理了我的鼻涕,声音听起来还很粗鲁。

“……或许也可以当做鼻涕纸吧。”

“不是或许,是就是鼻涕纸。”

如此说着,我抖了抖那块已经脏了的布,虽然上面有我的鼻涕,不过也不是洗不掉,用完就扔太不爱护环境了,稍微留下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走了。”

“诶——那个——女士!你就又要这么走了么,都说了这里真的很危险啊,我也没有完全把那些魔族士兵清除干净——”

“不是有你么。”

“……诶?”

“怎么,之前不让你来,你死皮赖脸的跟着,现在不来了?那算了,告辞。”

“不——等等!等等我女士!我没有那个意思——”

“别用那种女士女士女士的称呼我,像是个中年妇女一样!”

如此说着,转过身,甩下还在我脸颊上的眼泪,回头盯着那个男人,看着他愣住的神情,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就是要做出某种重大决定一般大喊着:

“我的名字是提亚!你这家伙!给我记住了!”

“……”

愣了几秒,艾恩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变成了微笑,最后像是心满意足一般咧嘴大笑了起来,开玩笑样的朝我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有点样子的敬礼动作。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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