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句话，把这一天所经历的，连带着自己的罪恶，渐渐地细数。

回家的街道，那个人影——。

如果没碰到就好了，虽然也曾如此想过。

但悲伤的同时仍在庆幸，痛苦的同时也仍在庆幸。

——庆幸自己，还没有伤害得更多。

那份没有自觉究竟是多么大的恐怖？

关于这个，包括那一句话，一句话——就连那份彻骨的责问也要——我对想要一同承担的那个人，慢慢地述说。

时间已经变得很晚了，我停止了自己的讲述。

中间优理并没有插话，罕见的，她一脸凝重。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沉默着。

可即使如此，明明只是简单地说出来而已，就让那个拼命思考，拼命冷静，癫狂的我，顺利的安心下来。

“那个，也就是说，我想问一下……”

我还没说完，优理就理解地点点头。

“嗯，知道了，我会说。”

但是，在那之前——

“先面对面，做好。”

优理将枕头竖起来搭在床边，倚靠在墙壁上，我爬起来坐在她的对面。

这之后，她像是才定决心下来，伸出手。

手摇了摇，优理示意我握住她的手。

这个时候，少女的撒娇什么的……

——不，这并不是撒娇吧。

我注视着优理的眼睛，那份胆怯被看得分明。

我握住她的手。

“没关系——。”

这次由我，来说出这句话。

啊……松了口气的我究竟是有多么厚脸皮，这点小事已经不愿意去计较了。

此时，我们俩感同身受。

因为被质问的人不止我一个。

没关系——。

因为可以互相依托，一个人不可避免的犯错，两个人就可以互相改正。

“……忆、唔……”

我握紧了一点，

她也握紧了一点。

又沉默了少许。

“果然，心怡，很厉害。”

优理突然感慨的声音，如同震雷，轰地一下提醒了我。

——那么，那个独自受伤的女孩儿又是如何呢？

在这份矛盾重重的痛苦之中，一个人支撑。

而罪魁祸首，正是自以为在帮助她的我。

——正因如此才需要坚强起来。

错误既然已经犯下了，那么就必须要尽快负起责任。

“要争气，呢。”

我也是，

“嗯，争气。”

优理也是。

…………………………

整理好心情之后，优理终于缓缓开口。

“那一天，忆回屋子里之后，心怡就开始说出来，真相了。

我想要，否认。

因为忆也在努力，只有自己任性，太不对了。”

但是，对面在看着她，用亦是勇敢亦是怯懦的眼神。

“我觉得，撒谎，不行。”

少女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光看这一点就比我强得多。

“所以，就说了。”

没有顾虑到，心怡的心情。

少女为此而难过，为此感到自责。

——而为此不停撒谎的我。

“……优理，你是尊重心怡的，不像我。”

表面上说是保护她，却一直没有尊重过心怡。

原本还可以用她在被我帮助着来自我满足。

但是我啊……

注意等于伤害，帮助等于伤害。

其实硬要说的话，我为了心怡而能做到的事情，一定不存在。

但还是想要尝试，我想要合适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晃了晃脑袋，将表决心的话和丧气话全部丢掉。

“嗯，总之，这样咱们俩如此做的理由就明白了。

优理想要尊重心怡的决心，却忘记了顾虑心怡的心情。”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加在优理身上相当强行，在当事人都如此要求的情况下，那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还有、也没当好，情敌。”

少女纠结的说，而关于这点，虽然我也很认同了——

比如说那次冰儿家聚餐，明明知道真相，优理却还是很没骨气地让情敌偷跑。

但是，问题最大的果然还是向对方随意妥协的我。

不过话说，那个时候——

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

打破僵局，是这个意思啊……

对于那个时候冰儿的话语，我唯有苦涩的笑。

“我的问题，则是太过于想当然了，把我们俩错误的愿望当成王牌。”

暗示自己心怡不会喜欢自己，故意遗忘真相，因此才能自以为是地帮助心怡，帮助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以为是的一次次帮助其实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宽容。

“没有顾忌心怡的心情，也没有尊重她，只是一次次的自我满足……”

为了我自己，扭曲了心怡的愿望，只是单单为了我那“维持现在，才能帮助第一个朋友”的丑陋欲望——

我再一次把苦痛的心情按下，不管怎么样，既然明白了问题，接下来就是改正。

“唔……忆、为什么一直，自我评价，很低呢？”

但是，优理幽幽地打断我的决心。

我看着她举起手。

“这样不行，问题，搞不明白，解决不了的。”

我不太懂她的话。

而她，轻轻地敲了我一下。

“忆，真软弱。”

优理自顾自地生起气来，她少见地用“软弱”这样严厉的词汇来批评我。

对此，我无话可说，只是灰暗地把头压低。

“忆，抬起头来。”

少女认真的话语平添了几分迫力，我禁不住抬起头来。

“好好，想一下，起点是什么？想要，维持现在——这个愿望，是谁的。”

“是心怡和我……”

“忆为什么，想要，维持？”

“因为如果让她告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就……”

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害怕告白之后由于保持距离不能像以前一样帮助她，心怡害怕告白失败和告白之后两人的气氛。

“那一天，我还没有，转学。”

“————”

“11月25日，忆和心怡，一起撒谎。12月24日，忆和我碰面了。”

完全没有阻碍——。

因为现实一点说的话，我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还没遇到的人，而当时心怡对我来说又是在意的好朋友。

不需要因为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保持距离，在那个心怡告白尚且还未致命，甚至自己有可能答应她的告白的时间段里。

“…………”

确实，对我来说，没有心理障碍。

“不过，那也不能代表什么。”我笃定地说。“之后我还是会喜欢上优理，就算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隐瞒，就算最开始是只有心怡一个人的愿望，随着时间推移，也变成了我的愿望了啊，毕竟现在的我就是因此而痛苦着啊。”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两人共同的愿望，如果不是自己扭曲了这个愿望，事情不会变得如此糟糕。

“不知道，为什么，才比较，奇怪。”

她的声音变得柔和。

“忆，那不是，你的愿望。”

“优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明明你只是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吧。”

反倒是我，对于自己是自我满足异常肯定。

“唔、因为，如果是忆，的愿望，你不会，答应我的。

我们两个，不会结婚。”

少女用“你真是个笨蛋”的目光融化我。

“事到如今，忆是一个，下定决心就会喜欢把事情做极端的人，优理已经明白了。”

哪里是为我说话，我太天真了，这根本就是在斥责我。

结果就是在说因为我的想法本来就是半吊子，所以伤害到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因而故意把自己的觉悟提高到满足自己与心怡共同的愿望，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真是败了。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我完全愣住了。

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在认真思考之后的抗议。

这不禁让我心情平静。

“那不是在夸我吧……”

“嗯，忆的性子，要慢慢改良。”

“我帮助她本身就是在提供谎言帮助我和她逃避啊。”

“嗯，很软弱，但只要，帮到人，就是，好方法。”

“可我也没有帮到她，反而让她感到痛苦。”

“笨蛋，心怡悲伤的，是没办法喜欢她，而不是，帮助。”

“但帮助怎么说都是催化剂——”

“没有催化剂，不要紧。”少女的眼神突然变得落寞的让人心疼。“因为我在，心怡一定，会难受的。”

“……那个才是歪理，说白了，问题还是我太没有觉悟了，如果我是为了满足自我的话……”

“不行。”

“诶？”

“因为，那样的话，忆一定，喜欢上，心怡了。

虽然对不起，但是，我不要那样。”

…………

“……才不会那样啊，笨蛋。”

我抱怨似地，坚定的说。

“总之，该怎么办。

想办法拒绝掉她的告白吗？”

“忆，走极端了。”

“你看”，她这么瞧着我。

“呃……那么该怎么办？”

“忆知道，怎么做，还问我，坏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