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教室里，擦完黑板的厚框眼镜女生依在讲桌前，杵着脑袋悄悄打量着讲台下方镀上了夕红的少女。
“真的好羡慕啊。”
眼前如画般的少女，在樱花中学是现充中的代表人物。相貌美丽、成绩优异、性格温柔，听说还是富家大小姐。
和普通内向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女生总是不住地在想，要是自己能成为她一样的人该多好……
校园的晚钟敲打鼓膜，惊醒了思绪飘飞的女生，她抬起臂腕上的手表匆忙一瞥，慌乱地提起了书包。但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来到了少女桌前。
看着少女迷人的脸颊，她有些踌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后者披在肩膀上的连帽外套。
“那、那个，小林同学……”
“快醒醒，学校要关门了，该回家了。”
肩膀传去的压感的效果比晚钟有效得多，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在风声中渐渐收敛。
美丽少女慵懒的发丝从肩膀上滑落，藏在帽沿下轻颤的睫毛粘着泪珠与疲倦斗争。
仿佛做了一个很深很长的梦，她轻轻呼着长气从发麻的手臂上抬正脑袋，有些不适应地睁开了眼睛。
金红闯入黑宝石一样的瞳孔，耀出的光泽却缓缓转化为令人莫名心酸的平淡。
“到地狱了吗……”
她喃喃着，迷糊着，语气却很平静地朝厚框眼镜女孩问道。
“你也犯了什么错吗？”
少女在怪罪自己吵醒了她吗？
眼镜女孩放到身后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搓捏着衣角。
“对不起，可是，下课了……”
过于紧张的话语有些支支吾吾。
少女偏眸望向四周。
寂静的楼，赤红的霞，微冷的风，飘落的叶，眼前内向的眼镜女生，以及偏过头时窗子上自己的平静脸庞。
青涩稚嫩，没后来那么精致，却有着令少女羡慕的单纯。
少女的心落空了一拍。
虚弱却自由的呼吸中，世界装饰着斑斓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太阳香气……
胸腔似乎还残留着子弹碎片带来的刺痛，唯存的这点正常却变得极为突兀。
少女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掐住了面前女孩的脸蛋。
【是梦啊……】
不疼。
她放下了手，心中不知是松懈，还是失落。
“对不起！”
“我也不想叫醒小林同学的，可是、可是……”
厚框眼镜女孩揉着被捏得微微泛红的脸蛋，在又一次道歉之后，有些委屈巴巴地将手表置于少女的眼前。
“学校要关门了，你快回家吧。”
“家？”
少女将发愣的视线从一掠而过的表盘转移到女孩的脸上。
“好的。”
“谢谢你叫醒我。”
她捂着有些恍惚的脑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把披在身上的可爱连帽外套穿在了校服外面。
“只是现在，我该回去的地方，又在哪里？”
她低喃着提起书包，扶着前排的桌沿走出了教室，独留下了厚框眼镜女孩。
“该回去的地方，不就是家吗？”
后者仍在恍惚，脑海里挥之不去满是少女平淡坚强中藏着脆弱、让人心脏跳动的迎风浅笑。
“啊，不要把我关在学校里！！”
少女走后不久，学校里才突然传来了惊呼和走廊里奔跑的声音。
……
……
红叶飘落的林荫道，是陌生的风景。所以该去哪，该做什么，迷茫的少女只能交给身体来做抉择。
因为她，不知道归处，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红色脉络的叶子跌落在衣领边亲吻了脖颈的肌肤，少女从茫然中苏醒。
人影稀稀疏疏，不远处有两个痞气学生吊在一个熟悉的背影后面。挂了一排耳钉的黄毛大拽拽地走着，朝地上“ke—呸”地喷上了一口痰。
“我好心让她做我女朋友，那个碧池居然拒绝了！”
一旁体型高大的一脸横肉兄贵也在大声“嘀咕”，仿佛要故意让人听到一样。
“无趣，她以为她现在还是普通的女生？也不看看她的研究员父母给国家造成了多久损失！？”
少女渐缓了脚步，对于无法过滤掉不想听到的声音的耳朵，从醒来后头一次感到了厌烦。
“我也就是打算玩玩而已，谁会真的喜欢那种拉圾呢！”
恶心…恶心…恶心……杀了他们，让他们闭嘴。
她心脏泛起冷意，捏起的拳头撰得掌间发疼。然而下一秒心头却又骤然紧缩，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的绫子模样。
【等等，我是不是也是……】
少女驻足，双手不自觉地捂住耳朵，蹲下去缩成一团。
【被随便玩玩的抛弃的……】
她低着头，再看不见前方拐角处摔着紧紧握拳的手一闪而逝的背影。
【绫子是不是……】
行人从身旁绕过。心脏又开始如被子弹碎片搅动般疼痛，微张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包括痛苦的呻吟。
那不是憎恨，而是一种如同在死水中的鱼一样，压抑到无法呼吸的落寞。
然后，身体带着浑浑噩噩的她转身，转身朝着另一个未知的远处前进。
微风吟吟，红叶飘舞，哪怕仍有污渍，这个世界依旧纷绕美丽。
这样的世界，让她自惭形秽。
坏到被爱人亲手手刃的她。
拉起帽子时的阴暗，才能让心略有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