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桐人拜师后的第二天。

听到师傅的提问，桐人想了想自己看过的电影，读过的小说，甚至玩过的游戏中对于轻功的印象，然后说道：“让自己……变得很轻的武功？”

白羯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起来：“咯咯咯～对对，让自己变得很轻的功夫。”

白羯的笑声让桐人心中一荡，一时间有些害羞。

“不过，那其实也不过是浮于外在的表象罢了。”笑了一阵，白羯便正经起来，开始为桐人讲解。为了让桐人明白，她还尽量使用这边世界的说话习惯来讲的，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她也多少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

“其实说到底，轻功也好，身法也好，这些看似浮夸的武功核心还是对于身体的控制，是一种实战经验的总结而已。”

白羯走向空地，提着刀，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看好。”

说着，她将刀抗于肩上，又于肩保有一段距离。

这个姿势，正是刀的最基本的剑技，也是当初克莱因尝试的那个剑技。

之间刀锋绽放出剑技的光芒，随即唰的一下，刀已经直挺挺的刺了出去。

然而，就当剑技结束的瞬间，白羯忽然脚下连点，身体一扭一转，同时握刀的手已经改变了位置，刀上立刻绽放出了第二次剑技的光芒。

“这是……”

看着白羯的第二刀上挑已经斩出，桐人微微有些出神。

在刀剑神域的世界中，剑技与剑技之间的僵直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不同的剑技造成的僵直时间各有不同。

白羯使用的两招都比较基础，僵直时间也相对要短一些。

但尽管如此，这段僵直时间，理论上也是必然会出现的。

可白羯却通过身体的协调动作取消了僵直状态，直接在第一刀刺出之后紧接着便已经挑了上去。

两刀之间几无空隙。

而这，显然是有违常识的。

“有什么想法？”演示完毕的白羯收到而立，对桐人问道。

桐人抓了抓头发，脑海中回想着师傅的动作，总觉得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但是细想之下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于是尴尬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白羯自然看出了桐人的情况，对此，白羯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无妨，你的意识很好，反应也很快。第一次观摩之后就能有所感悟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在这个领域里，你还是初学者。”

她一边将刀收起，一边说道：“人的身体本身就拥有自我协调能力，比如你走在斜着的地面时，身体的重心会自然偏移，地面抖动的时候，你也会本能的调整身体，寻找平衡。而轻功，说到底，就是一种将这种本能通过一些动作主动运用出来的技巧罢了。”

说着，白羯便开始移动起来，只不过此刻的她并不是单纯的迈动脚步，她的步法看似像是在正常的走动，但是却又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每一步所踏之处似乎都有迹可循，是有规律的，但是桐人仔细观看了半天，却愣是没能发现其规律所在。

看着看着，桐人开始把自己代入到师傅身边，如果……自己是在与之战斗的话，那么自己与师傅位置关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看着看着，时间久了，便入神了。

起初，他隐约感觉，师傅的这套步法运用在实战中的话，应该会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才对。

但是渐渐地，他便被师傅的身姿吸引去了视线，脑海中也不再思考那奇妙的步法，反而只剩下了师傅那轻盈曼妙的动作。

一行一动，一挪一转，白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那一席红色长衣的映衬下翩翩起舞，仿佛她并不是在演示轻功，而是在跳舞一般。

晌午的阳光并不强烈，却足够明媚，透过林间逐渐消失的辰雾照耀在她的身上，令她显得宛如尘世之外的仙子。

“桐人？”

听到师傅的互换，桐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师傅诧异的目光，他的脑海中仍然犹自回荡这方才得那一幕。

而看着这张精致的面孔，桐人的心中生起了一种懵懂的感情。

师傅……好漂亮。

这是身为少年的他，第一次产生了对异性的感情，或许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对于两性的差异产生了初步的认知。

这种认知并非来自于知识和常识，而是……身体上本能的感受！

啪——

白羯在桐人的头上轻轻的用手刀敲了一下：“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对刚才的那套动作，你有什么感受？”

“很美，呃……”桐人下意识的便说出了口，紧接着便意识到不对，连忙收住。

只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他收住了口，却收不回已经说出去的那两个字。

白羯愣住了，桐人连忙挥手：“不是……那个……我……”他手足无措的站在白羯面前，只觉得百口莫辩，最终只能紧握着手，等着师傅决定。

他居然对师傅产生非分之想，就算是在现代这种比较开放的年代也是非常遭人诟病的行为，更何况师傅给他的感觉，思想上应该是非常保守，甚至古旧的。

自己这冒失的行为，大概会让师傅讨厌的吧。

只是，白羯其实并没有心生厌恶。

不如说，桐人的赞美让她有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身为女性被异性赞美，就算她曾经是男性，如今也还没能完全改变男性的思维习惯，但却依然没有对这份赞美感到厌恶。

她本以为自己会厌恶的，厌恶其他男性对自己身为女性的部分表达赞美甚至喜爱的感情。

但是，桐人的赞美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非常新奇！

也许，这是因为自己认可桐人为亲近的人的原因？

她这样想着。

对于白羯而言，师傅和师姐便是曾经自己最为重要的家人，是最亲近的人。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自己的徒儿，这个名叫桐人的少年。

当然，这只是他的游戏ID而已，他的真名叫桐谷和人，这是在拜师之后桐人就告诉白羯的。

因此，正是由最亲近的人发出的赞美，所以自己才并不感到厌恶吧。

桐人紧张的等待了许久，沉默的气氛压的他仿佛要窒息一般。

然而，可能会到来的严厉斥责并没有到来，他等到的，是一只手，一只柔软、微热的手。

这只手轻抚他的脸颊，令他抬起头来。

那一刻，桐人看到，他的师傅，正对着他轻轻的笑着。

“谢谢你的赞美，桐人。”

桐人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然而……

“但是，在演示的时候你居然走神，我可是要惩罚你的哦！”白羯笑盈盈的说道。

随后，桐人便被白羯狠狠的虐了一番。

两人在空地上比试，白羯不断的给桐人喂招。

但是因为是惩罚，所以白羯没有留手。

在保证不会危及生命的情况下怎么折腾人怎么来。

一把雁翅刀上下翻飞，卷得桐人完全不能自已。

这一虐，便一直虐到了下午。

桐人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虽然在这个虚拟世界，身体不会真的受到不可逆的伤害，而且血量也可以通过简单的手段进行恢复，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是切实存在的。

他现在只想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看着躺在地上像条咸鱼一样的桐人，白羯不由好笑得来到他身边，轻轻的坐下。

“桐人你……也有家人的吧。”白羯轻轻的问道。

“呃……是，妈妈和妹妹。”

“这样啊……真好。”

接下来，白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躺在她旁边的桐人却忽然在自己的师傅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孤独的感觉。

“师傅你呢？”他下意识的问道，却立刻察觉到这样的问题很唐突。

“我啊……”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再没有说下去。

桐人感觉到自己师傅的情绪有些低落，这名女子，也许背负着自己想象不到的过去。

而且，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样静静地时候，他才能够从师傅的身上，感觉到一丝软弱，一丝……与平日里自信淡然的气质相反的感觉。

他犹豫再三，喉咙动了动，下定决心，试探的握住了白羯的手。

白羯愣了一下，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向桐人看去。

手，却并没有抽出来。

“师傅……”桐人从地上爬起来，认真的看着白羯：“师傅，等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要不要去我家里？那个……做客。”

桐人此刻的脸憋的通红，十四岁的少年鼓足勇气对心中怀有好感的异性发出邀请。

他还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话中存在怎样的歧义，而这句话，其实也仅仅只是在感受到白羯的那份孤独与落寞之后，才有感而发的罢了。

白羯并没有笑。

同样，对于桐人这有些突兀的邀请也并未感到生气。

她理解桐人的行为，毕竟她也曾经历过那段青涩的岁月，冲动，感情用事，经常会热血上头。

但是，却很单纯，很纯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念。

桐人的眼睛，很干净。

与她那双被世间冷暖洗礼过的眸子完全不同，这个少年，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他的邀请，也是纯粹的邀请。

没有一丝邪念！

“好啊。”她笑着回应。

只是，她做不到啊。

对不起，桐人，师傅大概要食言了。

看着桐人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着这青涩的少年脸上那懵懂而又纯净的笑容，白羯的内心却在痛苦。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那么即便通关这款游戏，自己最大的可能，也许就是随着艾因格朗特的崩塌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当中。

那么……她又如何完成与少年的约定？

只是，让她拒绝吗？

在那一刻，她不忍心，一时的心软，看着少年那双认真与期待的眼睛，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她知道这个少年很敏感，敏感到，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低落，才因此想了很多，最终发出这样的邀请。

被他担心了呢……

白羯笑着，眼泪流在心里。

“好了，臭小子，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继续练习呢，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啊……是！”

……

从回忆中醒来，白羯睁开了眼睛。

“真稀奇，你也能够做梦么？”茅场晶彦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目不转睛的说道。

“这你也能看出来？”

“你的情绪产生了波动，组成你身体的冗余文件发生了一些正常来说不该出现的变化。关键是……”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白羯。

白羯皱了皱眉：“看我做什么？”

“眼泪，擦一擦吧。”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