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一个自称红龙祭司的人来找我，说是要和我合作。”

让代尔的声音忽然悠悠地从黑暗里传来：“他们是拜龙教的人，这一点你似乎也知道了，不愧是波尔蒂家族最优秀的年轻人，佩姬。”

“如你所见，我答应了他合作的要求。”

让代尔指着那些怪物般的龙化教徒，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那个叫红龙祭司的人，也是个蠢货，他大概以为我真的在谋求家主的位置吧，所以对我表现出来的‘诚意’很是信任，不仅给了我名为‘龙亡’的毒药，让我去谋害自己的兄长，而且还附送了一支军队。”

“虽然这些家伙的龙化只是半吊子，而且很愚蠢，但没关系，用来对付一般人已经足够了。”

“这么想着，所以我就没有拒绝。”

“毕竟，我也很想看到，一群怪物踏破莫雷格城的景象。”

说这话的时候，让代尔的表情很随意很自然，对于自己下毒暗害佩姬父亲的事情也完全没有掩饰。

“那不是更可笑吗？”

佩姬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背叛波尔蒂，可自己却勾结外人，和所谓的拜龙教扯上关系，这就是你的抱负你的信念，让代尔？”

“抱负？信念？”让代尔摇了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

“如果只是这种事就让你如此愤怒，说明你还不够成熟，佩姬。”

“因为实际上，拜龙教的身份，以及他们与波尔蒂家族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也更早。”

让代尔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感慨与些许的……哀伤：“对于家族的历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同时，所有流淌着波尔蒂家族血液的人也都知道，我们并非格雷法特王国的原住民。”

“我们从遥远的地方而来，经过神明光辉照耀的太阳之国、经过狂沙风雷的巨人城邦、经过繁荣发达的四族誓约城、经过知识诞生的学者之国……几乎横跨了一整个大陆。”

“黑龙血，居无定所，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佩姬，在你出生之时，波尔蒂已经在格雷法特王国找到了一片土地，拥有领地、拥有封号、拥有子民……所以你体会不到那种四处流浪漂泊的感受。”

“而你必须明白的一点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包括波尔蒂现在拥有的一切。”

“沉溺其中，便是自取灭亡。”

* * *

“说起来，我好像忘了什么。”

走在幽暗的长廊里，塔西克罗忽然道。

“什么。”

艾兰多尔不咸不淡地问道。

“殿下的继承人呢？”

塔西克罗问道：“为什么你是一个人过来的？难道我们的继承人阁下知道自己的使命后畏惧了，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没有。”

艾兰多尔回道：“她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比如？”

塔西克罗饶有兴致道：“和圣玛尔达的后代一起面对挑战，并以自己高尚的人格魅力折服她，让她来帮助自己——就像一千多年前殿下的所作所为一样。”

“或许吧。”

骑士含糊其辞。

“圣玛尔达的后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是战争中第一个屠龙的存在，而且所沐浴的龙血是暗龙帝杜瓦莱茵的龙血，那老家伙在第六代龙之七王里可是出了名的强大，全盛时期的你和他一战，胜负也只在五五之间吧。如果能得到圣玛尔达后代的帮助，相信继承人阁下的道路也会更加顺利。”

塔西克罗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又有些感慨：“艾兰多尔，你知道吗，和你说这些话，我好像回到了屠龙起义那个时候，当时我也是像现在这样为你和殿下出谋划策的，大家都因为这个叫我先知呢。”

“持盾护卫、苍天屠龙者、破龙的枪刃艾兰多尔；命运贤者、盲龙先知塔西克罗；不朽的神匠、永世的烈焰塔多兰忒；阿克塞尔的愤怒、森林贤者阿索姆奥图方；最初的屠龙者、不败的黑龙血玛尔达……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这些名字，还是会禁不住一阵阵颤抖。”

白袍的学者停下脚步，被兜帽挡住的脸上满是感慨的表情。

“塔西克罗，”艾兰多尔却头也不回：“你是龙，而不是人。”

“你的记忆，不该与凡人相比。”

话语冷冰冰，毫不掩饰打击的意思。

“或许你说得对，但你应该也忘不掉吧，我知道，最不会忘掉的人就是你。”

学者看着骑士缓慢不变沉稳如初的步伐，轻声道：“就算所有人都忘了王女殿下。”

“也只有你，不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