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闪过很多未知的画面，似乎熟悉，但又陌生，就好像是有另一个她在别的时空里经历了这些事，也可以形容成她看了一场二十四倍速的电影——记住了情节，但无关乎自己。
那种很陌生的熟悉感仿佛刻入骨髓，但这一切又过于不真实，所以她很害怕。
她什么都记不清，所以只能沉默。
简若也沉默了下来，微微皱起好看的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家伙，无法回答……
和身后两个露出失望神色的围观群众不同，简若仔细分析完法雅的话后，眼睛微微一亮。
真的没有答案吗？
不，其实她回答了，虽然那是个很让人头疼的答案。
带有明确目的性的举动，却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目的，这样的存在本身就让人怀疑。
法雅现在的表现更像是一只低级的没有清醒神智的幽灵，凭借本能去行动，知道自己要干嘛，但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就比如说一只低级的僵尸，它想吃掉人类的脑子，就一定会本能地去跟植物打架，但实际上它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靠打架而不是用女装表演来获得食物。
大抵如此。
法雅绝不低级，这点毋庸置疑，但……她真的是幽灵吗？
简若皱着眉，在纸上画了个问号，他第一次对这个似乎从一开始就理所应当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
幽灵少女法雅每天夜里到了一定时间后就会消失，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整个身体直接消失在房间中。
今晚也不例外，绳子并没有起到任何的阻拦作用，随着零点的钟声响起，少女的身躯渐渐褪色，直至透明，彻底消失在房间中。
法雅离开了，但简若等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三人围绕着小桌子坐好，简若盯着桌子上的竖笛，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说起来，那孩子好像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呢……除了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和名字之外，对于自己就一无所知。”
简若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吗？那还真是可悲，但，不管怎么样，能够让她开心的话，或许会有点效果。”
伊瑟薇举起简若用来记录的白纸，对着魔法灯看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说道。
“其实话说起来，她的愿望有可能是吹笛子给奈原听哦。”
简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一拍桌子，有些兴奋地说道。
“奈原？就是主人你前两天说过的少年？”
伊瑟薇的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她突然想起来前两天自己看到的简若在山道上自言自语的画面。
虽然简若后来说他当时是在和法雅以及那位少年对话，但伊瑟薇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主人应该是撞邪了。
于是她当晚特地穿了很给帝国省布料的情趣内衣去为自家主人跳大神，动作很美，衣服很露，反响不错——唯一让人遗憾的是，简若没看到。
“虽然不知道那个奈原是什么东西……但他貌似不是很喜欢法雅，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去听呢？”
“把他打一顿绑过来？”
北离举起小手建议道，显然，她的想法很有“北离式”特色。
“驳回，这样法雅根本就开心不起来吧！”
简若无奈地叹了口气，视线在伊瑟薇和北离身上依次扫过，“对了，话说你们觉得法雅会喜欢什么？或者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这种突如其来的类似问自己喜欢什么东西的提问让北离和伊瑟薇愣了一下，但很快，两个少女就想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了。
“嗯……如果是我的话，只要将敌人的意志和肉体都完全摧毁，看着他们一脸绝望的表情，我就会觉得很爽哦。”北离这样说道。
“啊，妾身的话，调教或者被调教都是妾身很喜欢的事情，尤其是被很多人玩到意识崩坏，满脑子只想着做主人的肉……唔！”
简若见情况貌似会脱离控制，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捂住伊瑟薇的嘴巴，防止她说出某些奇怪的字眼。
“唔唔！”伊瑟薇挣扎着，似乎有些不甘心被剥夺说话的权力。
“闭嘴！”简若恶狠狠地瞪着伊瑟薇，“再敢说话就把你丢到城里做公共玩具！”
听到简若的话，伊瑟薇微微一愣，然后反抗得更加激烈。
这是宁愿被变成公共玩具也要说话吗？还真是坚定的反抗者呢……
不对，其实那样只会让她如愿以偿吧？
简若有些绝望地想道。
北离莫名其妙地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久之后，简若才终于制服了这只莫名兴奋起来的魅魔，强行把跑偏的画风给拨正了回来。
“都严肃点啊，说正经的呢……还有你北离，刚才就想说你了，你看看你说的，这是正常女孩子该喜欢的东西吗？”
“就是！”伊瑟薇在一旁帮腔道。
“你看，伊瑟薇都说不对了……”
“正常的女孩子都应该喜欢双头……”
“你要敢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我就跟你拼命了！”
简若猛地把头扭向伊瑟薇，一副要把她吃掉的表情。
伊瑟薇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敢把话说完，于是少女有些委屈地弯着身子，双手虚握，想象着某物品的形状。
“双头……是什么？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吗？”
北离皱着眉，喃喃自语着，这种东西就触到了她的知识盲点了。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很厉害的武器，而且它对女孩子造成的伤害会翻倍……好了不提这个了，那北离，有什么东西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简若点点头，然后强行终结了这个话题，再次把希望放到北离身上。
“我吗？”还没有搞清楚双头到底是什么武器的北离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简若的话。
“如果是东西的话……那一定是草莓蛋糕了，我一看到它们就会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北离歪着脑袋思考着，然后说出自己心目中最好的东西。
她一连用了三个“开心”，所以可以肯定她真的很喜欢草莓蛋糕这种其实非常普通的东西。
“蛋糕吗……”
简若单手撑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孩子的话，貌似都会喜欢甜点吧？毕竟少女什么的都是用奶油和蜜糖做成的，既然如此，那法雅应该也不会例外的吧？
简若这么想着，满意地点点头，“那北离明天陪我去城里买个蛋糕回来吧。”
“无聊。”北离背着手，板着小脸，“本领主才不要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和你一起去买……”
“明天要是愿意去的话，可以允许你无限制地吃蛋糕哦。”
“不过仔细想想，挑蛋糕什么的果然还得看我这个行家吧……所以明天几点出门？”
“吃过早饭就走。”
“行吧，那就稍微给你个面子吧……记住，这只是本领主的施舍哦。”
北离面无表情地说道，眼睛悄悄眯成月牙。
……
庄园里的古钟轻轻地敲了十一下。
悠远的钟声在小小的范围内回荡着，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
我一直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奇怪的又十分熟悉的画面到底预示着什么？
法雅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因为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简若之前一直称她是一只幽灵，但哪有幽灵会没有对于自己的任何记忆啊！
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按着某种本能去行动，从不在意自己做事的动机，也从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那这样的自己和一个被下了命令的工具有什么区别呢。
只需要按着命令行动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任何东西，但正因为是工具，产生了自我意识才是最可悲的事情吧?
由于那个未知的“命令”，法雅再次准时推开小楼的大门。
里面很黑，但法雅并没有在意什么，也没有去开灯。
她不需要看清楚眼前的路，甚至是闭上眼睛都能直接走到自己平时练习的那间地下室门口。
这是长久以来身体的本能呢，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一只扯线木偶而一直被人牵连着进行的行动?
不过怎样都没关系了，法雅已经推开了地下室的门，紧接着的又是进行连她都不知道意义的练习，然后在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消失掉，再然后一醒来后又是站在了宅邸门口。
像是一个轮回的童话，只是过程和结局都不美好。
法雅按住门把手，她不需要呼吸，但还是习惯性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
推开门之后，迎接我的，恐怕还是那个阴暗冰冷的地下室吧？法雅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
工具不应该有表情不是吗？
预想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地下室里明亮得很，与此同时，耳边还传来了一阵充满兴奋的欢呼声。
“欢迎来到龙海联盟的第一次聚餐会场！”
是那个金发的平板少女——法雅很快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同时稍微放下心来，她还记得这个少女对自己特别友善。
这是在……干什么？
阴暗的地下室完全被魔法灯的光芒照亮，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那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食物，围成一个圈，在圈的中心是一个大大的蛋糕。
法雅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聚餐吗？
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个阴暗的地下室呢？这种地方应该只适合自己这样可怜的家伙吧。
“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不过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简若看着愣神的法雅，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容，“欢迎参加这次聚餐！”
法雅没听清楚简若的话，她完全被少女的笑容所吸引。
好像……以前也有着一个家伙会用这种充满阳光的笑容和自己说话。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