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孙雯雯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可我们还没有走到一半。”

这真是让我感到羞愧，以至于有一种想要立刻从现在身处的地方往下跳的冲动，但若以我现在登上的高度而言恐怕连死去也有不小的困难，所以我只能颓然的把身子降低，坐在了鸟居旁。

“嗯……果然还是锻炼一下比较好吗？”

孙雯雯陪我一起坐下。她从衣兜里掏出手帕铺在台阶上，双手压住裙子和我一样靠着鸟居。

“饶了我吧，我想我真的非常讨厌运动，明明人类不运动也可以，我们为了不再辛苦的行走发明了火车和飞机，为了不再辛苦发明了许许多多的机器，正是这种心态才推动了文明的进步不是吗？说到底运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证明谁更加强大，或是为了练出肌肉能够向朋友炫耀，但这些我都不在意。”

“陆君说的都是歪理。”孙雯雯用手推了我一下，笑起来，“我想，运动不是为了证明谁更加强大，或是为了练出肌肉好向朋友炫耀，说真的，我觉得只有陆君会这样想。”

孙雯雯的笑容沉静下来，她将头仰起，雪白的脖颈和下巴形成微妙的弧度，她说，“我们付出努力和汗水，绝不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十分强大，而是想要肯定自己，对我来说，田径是值得我付出一切心血去倾注的事物，说成是梦想也不为过，我想要奔跑起来，想要感受奔跑途中拂面而来的清风，在那样的时刻里我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能够改变一切，能够将一切也改变……”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真是抱歉，对陆君说了无聊的话……”她看向我。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站起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继续走吧。”

**

经历痛苦跋涉终于来到山顶，古朴庄严的巨大建筑横亘在我眼前，神社前游荡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问孙雯雯为何在山路上行走的时候没有见过游客，山顶上却有这么多人。

“他们应该是乘坐另一面的缆车上来的吧。”

孙雯雯用轻松的语调笑着说道。我却不能做到像她这样轻松。

原来有缆车的吗？

我叹了口气。

“陆君，我们一起到前面去吧。”孙雯雯拉着我的手朝前走。

我在孙雯雯身后看着山顶上的景象，这里被青色石砖铺满，金色的神社前矗立着巨大的石井，人们排队在神社前参拜，铃铛响个不停。

他们会向神明祈祷些什么呢？家人和睦，身体健康，与朋友和好，与恋人相爱，每个人参拜完后脸上的表情都是笑着的，他们牵着身边的人的手，觉得世界在围绕他们旋转。

那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该向神明祈祷些什么？

“陆君，到我们了。”

孙雯雯轻车熟路的将铜钱扔进赛钱箱，用手摇铃，拍手鞠躬，最后合掌许愿。

我学着孙雯雯的样子合掌，却没有闭上眼睛。

我没有要许的愿望，也没有任何可以向谁祈祷的事情。

**

“是末吉啊……”孙雯雯看着手里的签，脸上泛起微妙的神情，“陆君抽到了什么？”

我把签给孙雯雯看。

“这不是大吉吗？”孙雯雯露出佩服的神情，“真了不起。”

“完全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孙雯雯把签还给我，提议一起讲签文系到神木上。

“今天真开心。”

将签系好后，孙雯雯突然说。

“是吗？”

我其实不能了解孙雯雯的感受，今天一天我都像是寻常的日子一样度过，既没有开心也不会失落，不过如果能让孙雯雯高兴的话，我愿意一直陪她来这里。

“陆君也觉得开心吗？”

“嗯，不算坏。”

“那太好了。”

**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的时候轻松，我和孙雯雯往山下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挑着一担饰品一样的东西在贩卖。

“我们去看看在卖些什么。”

孙雯雯颇感兴趣的翻拣着商品。我站在一旁看着她。

“这个看起来好漂亮。”

孙雯雯拿在手里的是一串玛瑙色的珠子，在傍晚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辉。

“这个多少钱？”

老板报出一个价格，孙雯雯的脸上显露出失落的神情。

“我来付吧。”我说。

“不，这怎么可以。”孙雯雯慌慌张张的摆手，“况且我并不是没有钱，只是忘记在了房间没有带出来。”

“跟这个没有关系。”我摇摇头，“我一直以来都在承蒙你的关照，却很少有报答的机会，所以至少在这里让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我把钱付给店家，将玛瑙珠戴在孙雯雯的脖子上。

“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吗？”孙雯雯摩挲着颈边的珠子，这样喃喃道，傍晚的夕阳照耀着一切，青石阶和树木都被染成红色，所以那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但那一刻，我确实看到孙雯雯红着脸，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