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徒们的大声叫骂中,赫罗图的思绪越飘越远,额前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自踏入佛门起,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临大敌的感觉。

见赫罗图半天不说话,南怀玉先开口了,“佛海无涯常有迷惘,不知赫罗法师是苦于何物?”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四少爷又不是王八,索性豁出去痛痛快快的受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南怀玉这死和尚也一样。

自己还没提问题,反倒是南怀玉热切的很。见状,赫罗图的心里就更没底了。

嘴角一扯,有些讶然,可发觉到枯禅寺的香客们正盯着他,赫罗图赶忙收敛惊容,重又装出一副淡然神态。

这家伙儿到底是真有手段,还是假模假样试试便知。赫罗图呀,赫罗图,你在天竺佛门向无敌手,怎么到了中土反倒是畏手畏脚?

一咬牙,赫罗图道,“小僧共有四问,若是禅师能够解答。那我北塔寺自此之后,再不上枯禅寺论法。今后扬州佛界,枯禅寺执牛耳,我北塔一脉绝无异议。”

微笑着,南怀玉道,“佛无一二,唯在心中。一二排位之虚名,说是荣耀,实为束缚。不论今日结果如何,我能否答出法师疑问。北塔寺想为人先,只管拿去便是,贫僧可以替你做这个主。”

心中满满的恶意,南怀玉心道,“推我出来挡刀,就得付出代价。圆空,你这老和尚,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会将这扬州第一的名声拱手相让吧?”

笑眯眯的看着赫罗图,南怀玉心中得意无比。

从南四郎的笑容中看不出丝毫的虚伪,举手投足的动作都说明南怀玉真的是这么想的。

赫罗图见了,不喜反惊,僧袍都被汗水浸湿,赫罗图叫苦连连,“此人佛心竟然如此坚定,虚名全不看重,该不会……难不成……他还真得了我佛至理吗?!!!”

未战先怯,赫罗图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敢问禅师,何为佛?”

轻松的表情蓦地一僵,笑容退去,南怀玉半张着嘴,想要胡扯,却又不知道往哪里扯。

赫罗图若是问具体的问题倒还好,可这‘何为佛’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抽象。

在场的不是僧人就是香客,他们对于佛的理解都远在他之上,倘若他一个不小心露了怯,定会让人抓了马脚。

手心汗出了一片,南怀玉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东看看西望望,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四周的枯禅寺僧侣。

毕竟和南怀玉交往不深,僧侣们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个个伸着脖子,同他大眼瞪小眼。

胆子大些的,还一个劲儿的冲他打嘴型,那意思,赫然是说,“小师祖,你开口呀。这可是驳倒北塔寺的良机。”

心中一声悲鸣,南怀玉面如死灰。

完了,我这假和尚是做到头了。

“你……”

赫罗图的声音传入南怀玉的耳朵里,他赶忙看他,只见这天竺妖僧面色惨白,比他大姐还白了几分。

握着念珠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赫罗图念道,“敢问禅师,何为法?”

这一问,可是把南怀玉鼻子都气歪了。

怎么个意思?

第一个问题都把我难倒了,你还问我第二个,这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留给我了?

南怀玉仰天长叹,香客的目光打在他的背后,就像是针扎的似的,逼得他又不得不低下脑袋,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你竟然……”又是一声颤抖,赫罗图的气息都粗重了几分,“何为僧?”

好嘛!

第二个还不算完,居然还问第三个!

南怀玉无奈的闭上眼睛,他只想这一切快快结束。

他当初就不该答应和姐姐们出来郊游,如果不郊游,就不会碰上那四个闲着蛋疼非要比武的老家伙。如果碰不上四个老家伙,姐姐们就不会外出学艺。她们不外出学艺,也就不会带他外出。不带他外出,就不会送他当和尚。不送他当和尚,他就不会出任代理方丈。不出任代理方丈,他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被赫罗图用尽方法羞辱。

悔恨万分,南怀玉的肝在颤抖,肺在哮喘,心在抽搐,就差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可,以。”

“可以?”南怀玉闻言抬头,他的面前,赫罗图的面上再无血色。

微微扶着脑袋,似是受了什么冲击,赫罗图连脚步都变得虚浮。

“赫罗法师,你不要紧吧?”胡僧惊道。

“无妨。”咬着牙,赫罗图的五指紧握,指甲几乎嵌入肉里,“让我问完最后一问。”

死死的盯着南怀玉的双目,赫罗图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何为加持?”

见他体力不支弱不禁风似乎随时要倒地,南怀玉赶忙伸出两只手就要扶他。

没想到赫罗图见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长血。

鲜血溅了南怀玉一身,吓得他连连后退,不敢动作。

无力的跪伏在地,赫罗图的眼珠在眼眶中剧烈的晃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连问自己三句,赫罗图仰天大啸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见他发狂,胡僧们一个个都慌了,赶忙将他搀扶起来,架着赫罗图就要从人群当中穿行而过。

“都滚开!”

此次斗佛,北塔寺一败涂地。

胡僧身强力壮,香客们不敢阻挠,只敢让开道路。

但仍旧免不了小声讨论着方才的辩法。

“圆寂禅师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那妖僧前后如此反复,甚至气的都吐血了?”

“佛理高深,圆寂禅师的大道理岂是我们能够领会的。”

“真的好想知道大师说的是什么呀。”

听到了香客们的议论声,赫罗图蓦地回头,他的唇角全是血。

被他吓了一跳,香客们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香客们中有胆子大的,开口便问道,“圆空禅师到底答了些什么?不知法师能否倾心相告?”

“你们这帮无礼之徒,还嫌我们不够丢脸吗?”胡僧怒道。

“罢了,败都败了,还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苦笑一声,赫罗图道,“便与你们说说吧。”

“第一问,问佛,禅师东顾西顾,意为人有东西,佛无南北也。我问法,禅师看上看下,意思为万法平等,没有高下。我问僧,他闭上眼睛,告诉我:向云深处卧,便是一高僧。再问加持,他伸手出来,意谓接引众生。”双手合十,赫罗图冲着迎客厅中的南怀玉深深一拜,“圆寂大师明心见性,一语道破佛理。其境界,其高度,远非赫罗所能及也。辩法,大师赢得不骄不躁。解惑,赫罗输的心服口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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