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紧紧地跟在简若身后，小脸上带着某种担忧，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虽说她以前也并不是没见过所谓的死灵生物，但当那些东西一旦和简若说的故事联系起来时，弱小的幽灵就在她眼里变成了十分可怖的存在。

“就是那种浑身都是血啊，没有五官，但一笑起来嘴巴就会裂开个大口子的那种……或者长得像伊瑟薇那样的……”

北离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说的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或许在女孩子的眼里，可怕的东西都长那个样……诶等等，里面似乎混进了个奇怪的东西。

简若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北离，“长得像伊瑟薇是什么鬼？”

“诶？”北离一愣，“骑士你也不知道那种是什么鬼吗？”

“不是，我说，你说的是什么鬼？”

“我不知道呀……”北离脸上露出惊恐而委屈的表情，然后小声地问道：“真有长得像伊瑟薇的鬼吗？”

“不是……”简若皱着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闯进了个语言误区，“我的意思是，伊瑟薇她虽然性格差了点，脑子有点问题……但好歹也算有个人样吧？”

“主人，您说话的方式还真是……欠打呀。”

伊瑟薇面沉如水，手中闪过若隐若现的雷光，“噼里啪啦”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啊，啊哈哈……我是在夸你是在夸你……”

简若悄悄地抹了把冷汗，好在伊瑟薇也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哼”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而此时三人也终于走到了二楼。

纯净的圣光已经稍微收敛，化作一个牢笼，将闯入小楼的幽灵囚禁其中。

透过有些朦胧的圣光，那个神秘的幽灵来客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是……幽灵？”

伊瑟薇的语调微微上扬，似乎有些不确定，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眼前的幽灵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形象，身上穿着简洁而又单纯地带着一些花边的蓝色连衣裙，高马尾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清清爽爽。少女的某根手指上缠了一圈绷带，似乎是在做什么工作的时候损伤了指头。

和实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存在，要不是少女身体的边缘有一圈蓝色的光芒，就算是伊瑟薇，也很难把这个纤细娇弱的少女当成是一只幽灵。

“话说幽灵不应该是碧绿色的半透明灵体吗？这只是以生前之姿出现的吗？这么罕见的幽灵吗……”

伊瑟薇看着眼前的幽灵，完全陷入了沉默。

简若同样也是微微一愣——和他预料的一样，这只幽灵他是见过的——没错，就是当时在山道上看到的那只。

但眼前的幽灵似乎又和那时不太一样，被困在圣光中的幽灵少女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到来，她只是不断地尝试着要从圣光囚笼中脱离出去，只是一直有一层无形的能量立场在阻挡着她逃脱出去，为此，女孩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喂喂，你……”

简若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他记得当时这只幽灵少女似乎是有自己的神智的，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可以交流的。所以，比起直接把她净化掉，简若其实更倾向于和她谈谈这条道路。

毕竟，就算是他也很难做出毁灭掉一个少女这样的命令。

哪怕这个少女现在是只幽灵。

但少女完全无视了简若的存在，她只是把手贴在圣光屏障上，不断冲击着这层对她来说应该是坚不可摧的圣光。

在简若眼里，幽灵就是鬼魂，而圣光代表的则是这个世界的神灵，简若作为神选之人，类似于圣徒一般的存在，他不相信会有哪只幽灵能从自己布置的圣光中逃脱。就像他不信会有哪只小鬼在看到上帝之后还能镇定自若的，因为这二者天生相克。

但他很快就信了，因为幽灵少女当着他的面把困住自己的那层圣光给击碎了。

这已经不是镇定自若了好吧，这分明就是那只小鬼十分嚣张地砸碎了上帝的饭碗，还顺便敲爆了他家圣徒的狗头。

但少女幽灵脸上毫无打破权威后的喜悦，准确地说，她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到了极点，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顺手而为一般。

完全没有迷茫，也完全无视了旁观的三人，挣脱牢笼之后少女就径直地朝厨房的方向走去，那确切的样子就仿佛这里原来就是自己的家一般。

“不对劲……这孩子和以前不一样，根本就无法交流啊……”

简若皱着眉，他明明记得当时见到的幽灵少女是有完整的神智的，会打招呼，会失落，会慌乱，而且彬彬有礼。

除去幽灵的身份，这根本就是个十分正常而可爱的娇弱少女啊。

但眼前这个不一样，虽然从外貌上看和先前那个毫无区别……不，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她的眼神。

山道上的幽灵少女眼神清澈，灵动活泼，虽偶有怯懦，但看上去和常人并无区别；但她的眼神……很浑浊，虽然依旧黑白分明，但看上去十分僵硬，有如死者。

也不对，本来就是幽灵，或许现在的这个才是真实？

“骑士你说啥？”

北离听清了简若的话，然后愣了一下，“咋？你熟人啊？”

“见过一次……先看看她要干什么吧。”

幽灵少女快速地往厨房方向走去，她真的是在“走”，纤细修长的双腿不断地前后移动，偶尔可见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小腿肌肤。

“这真的是幽灵吗……”

带着这种疑问，简若等人跟着这只幽灵少女进了厨房，少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轻轻掀开暗格，收拢裙摆，走了进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留滞塞之感。

暗格里的楼梯上，一只幽灵，三位少女默默地走着，双方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贸然靠近。短短两米，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奥斯汀。”

但北离还是主动打破了这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平静，一直握在手里的魔剑奥斯汀发出一阵诡异的怪笑之后，呼啸着朝着前方的幽灵少女刺去。

少女的胸前骤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那是奥斯汀从中穿过留下的痕迹，被破开的地方散发着萤萤的蓝光。

但少女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或者说，刚才奥斯汀的雷霆一击就连稍微拖延一下的作用都没有起到。少女一言不发，以某种特定的速度一直朝下走着，完全无视一切可能拦住自己的障碍。

“奥斯汀。”

北离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指挥奥斯汀攻击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幽灵，简若也很罕见地保持着沉默，没有阻止北离，也没有要亲手攻击的意思。

魔剑急速飞行着，发出破开空气的“嘶嘶”声，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出现在少女的身上。

但……

她没有停下。

楼梯终有尽头，很快，那个地下小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女地推开房门，轻松随意地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走进房间的那一瞬，简若突然就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活了过来。

然后少女的视线就投向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桌子。

本该放着只竖笛的桌子，现在空空如也。

少女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慌张地转过身来，看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人。

然后少女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般，脸上一瞬间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惶惶如受伤逃跑的小兽。

但少女脸上的惊慌没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她看到自己在寻找的竖笛此时正被握在简若的手里。

“那个……请把笛子还给我好吗？”

幽灵少女用着怯怯的语气向简若问道，本该是让人心生好感的语气却无法驱散简若心中的阴翳。

少女身上布满了各种剑伤，有些剑痕甚至几乎将身体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但就是在这些伤口旁边，不断产生着一些蓝色的光点融入其中，伤口正在不断地愈合着。

这不是正在痊愈，倒像是某些东西正在修补着她的创伤。

“那个……不可以吗？”

发现眼前手持自己竖笛的人并没有回答少女又问了一声。

“你不记得我了吗？”

“诶？”

少女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自己了吗……

简若心里一沉。

幽灵少女小心翼翼地朝简若走去，即使知道眼前之人下一刻就会和刚才的人一样攻击自己，但就像是被夜晚灯光所吸引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朝着竖笛走去。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简若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再次拉开与少女的距离，沉声问道。

眼前之人的问话让少女停下了脚步。

“我，我只是想练习一下笛子而已……”

少女依旧用着怯怯的声音回答，让人完全提不起要攻击她的欲望。

“练习吗……”简若喃喃道。

“嗯！”少女很是坚定地嗯了一声，“我要吹给一个人听！”

做出这样的宣言之后，少女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我要吹给谁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