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在地上的那只手臂上并未带着血迹,相反,那截光滑如玉的手臂上只有淡淡的光华流动……而断面偏偏又干净光滑得让人心悸。

那是被极致锋锐的利刃以最快的速度切割分离后才能产生的剖面形状!

可造成这景象的罪魁祸首却只是一柄看上去寻常至极只会被当做装饰品的仪剑,而这柄仪剑现在就被秦爻握在手中,却仍然不显锋利的刃光。

并非神物自晦,只不过那柄长剑仅仅是装饰品而已,所以本就不该有神兵利器坚不可摧的超凡外表。

剑刃并不锋利,那么为何它又能轻而易举地切断就连死亡的力量都无法侵蚀的少女的身体?

女孩和远处的王白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秦爻背后悬浮的那道光芒之上——他们两个不是傻子,可现在这种情形就算是傻子也都知道秦爻背后的那道光芒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王白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女孩受到的伤让他的心中怒火卷积,无穷的愤怒一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即使再滔天的怒火也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最有用的反而是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可是即使是这样王白也几乎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理智——凭什么!为什么!凭什么秦爻就能用那一柄平平无奇的装饰剑就切开了女孩的皮肤?为什么那一柄所谓的装饰剑就能伤到她!?

他忌惮地看向秦爻背后的那道光,目呲欲裂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控制女孩回到他的身边。

可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就算已经变成如此情况了秦爻也并未再做什么,相反,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断了一臂的女孩从他的身边悄然离开了,就连那只被他一剑砍断的胳膊也都并未被他放在眼中。

他只是眸子淡漠地微微抬着头看向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可却又比旁边那个真正的人偶更加像人偶。

无论是那空洞的神情亦或是那迷茫的目光……就好像属于秦爻的灵魂被抽离出那具躯壳,而现在填满了那具躯壳的就只有纯粹的剑意。

王白突然回想起最早碰到神秘人的时候神秘人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嘲讽,当时的他只觉得那是神秘人在故弄玄虚而已——现在看来,或许他早就看破了眼前会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了他的刺杀必然会失败。

他……不过是神秘人用来试探秦爻的工具而已。

王白突然凄凉地笑了笑,可心头却并未多少怨恨——他出身贫寒,从小比同龄人经历了更多的风雨颠簸就懂得了更多事情,杀人不成反被杀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可怨恨的?

不过技不如人而已。

只是可惜了……他看着身旁那具精致而美丽的人偶小姐,突然伸出手抚摸在她的脸上,又怜惜地轻轻地摸了摸人偶小姐断臂处光滑的切口,喃喃说:

“虽然没有痛感……但是这么完美的身体就被这么破坏了,就算是你也很难过很愤怒吧——可是没办法啊,技不如人就只能这样了……我没有能力让你发挥出真正的力量——人偶演出的完美与否最终还是取决于控偶师的能力,对不起啊……没有办法兑现那个承诺了。”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人偶小姐的头顶,语气带着疲惫和莫名的感伤。

他出生在一个工匠世家,幼年丧母,而他那王八蛋父亲在他尚还在襁褓之时就离开了他。

还好他家还有一位脾气古怪的爷爷,靠一手精湛的制偶手艺勉强能够补贴家用,而老爷子又相当宠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可惜时代发展的太快了,古意盎然但制作时间相当漫长的手工艺品很快就被更加先进流水线化新奇的工业制品所取代,老爷子制作的人偶越来越没人赏识,利润也一天一天低了下来,最后爷孙俩甚至只能靠社会低保过日子。

在王白小时候的记忆中,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总是躺在摇椅上一脸悲苦凄凉地看着他,哀叹着为何他和他的一手好手艺为何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老爷子还得上了严重的尿毒症,爷孙俩的生活更加痛苦不堪——直到某天王白放学回家看到自己的爷爷安静地躺在床上,想要去叫醒他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养育他长大的老爷子已经永远的睡了过去。

从那一天起,他变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老爷子治病的那段时间已经把家里差不多能卖的东西全部卖完了,所以在少年最后一个也是最珍贵的一个亲人离世后,竟然连一件能够寄托思念的遗物都没有——不,其实是有的。

老爷子的离世前几个月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试图完成他工匠生涯的最后一件作品。

那是一尊很美很美的女性人偶,据说是由某位大富商定做的,而完成后的酬劳也非常可观,老爷子甚至笑着说过完成这件作品之后他就可以安心把病治好,还能给王白攒下娶媳妇的彩礼钱。

可还未等老爷子完成这件作品,他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那件作品最后还是被富商带走了,但是完成的仅仅只有身体而已,头部还是空空如也——出于可怜,富商给了王白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又另找了一位手艺相当优秀的工匠为这具人偶加上了头,捐给了当地的博物馆。

王白那时曾经想过不要把那具人偶卖给富商,可犹豫之时眼前却闪过了爷爷的音容相貌……老爷子是个相当乐观豁达的人,就算身患尿毒症,在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里,也依然每天都保持着微笑,他告诉王白这个世界上只要活下去,那么一切就都有希望。

王白觉得他需要那笔钱,只有那笔钱才能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从那天起,博物馆的人偶展览橱窗前每天都会有一位默默凝视着那具人偶的男孩出现,风雨无阻。

时光如梭,这不可阻挡的力量一点一点流逝,在这个过程中男孩变成了少年,少年变成了青年,而王白心中隐藏的感情却并未随着时光一同逝去,而是燃烧得越来越猛烈。

那种对于老爷子的怀念,和对那具人偶的憧憬和珍视混合在一起装进了坛中,在时光的发酵中变成了有奇异味道的酒。

直到灵气复苏的那一天,狂潮席卷了整个世界,那具被安放在博物馆橱窗中的人偶觉醒了灵智,打碎了钢化玻璃,懵懵懂懂地循着他的气息来到了他那间破败狭小的出租屋中。

那奇异的酒香才终于撞破酒坛逸散出来。

王白爱上了一具人偶——不,也许那根本就不是爱,只是几种复杂感情的混合体而已。但总之,他们之间建立了无比深厚的羁绊,他需要他他也离不开她,他们就这样生活了下来。

人偶小姐不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所有人对于她那近十年的博物馆生涯来说只不过是橱窗前匆匆的过客而已,可能会稍微有点印象,但永远不至于铭记。

但王白是特殊的,因为在那数以万计的人流之中,那近万个日日夜夜之中,只有他风雨无阻地前来陪伴她,所以理所应当的,她永远铭记住了王白。

而王白对人偶小姐的感情复杂而深刻,作为爷爷的遗物,人偶小姐不仅寄托了那一份思念还有着历经近十年的陪伴——不知为何,他突然萌生了想要让整个世界都认识都知道人偶小姐的想法。

缺爱的小孩是孤独的,他们不懂爱为何物,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一旦得到所谓的爱,他们便会用最极致,最狂热的态度去回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向整个世界炫耀他们终于得到了爱,或许这就是从小缺爱所导致的恶果吧。

所以,在男孩第一次与懵懵懂懂的人偶小姐相遇的时候,他就许下了诺言——一定一定,终有一天,他会让全世界都认识他的人偶小姐。

可是这个诺言今天怕是要被否定了。

王白惨笑一声,突然转过了头看向人偶小姐,轻声说:“……从一开始相见到现在,我还没有给你取过名字吧?那个为了隐藏你真实身份的名字不算……这么久了,你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我真是个冷血的人。”

他喃喃说着,伸出手来按在了人偶小姐的头顶,感受着那柔滑纤细发丝的触感,无声地地笑了笑,说:

“我叫王白,你就叫皇吧——同时是我的名字也是你的名字,所以,千万要……连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他指尖纤细的光丝断裂,连接他身体为人偶小姐的行动提供力量的管道被切断了,人偶小姐想要挣扎,可是刚刚因为战斗完全被榨干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再提供给她行动的力量了。

所以,王白轻松就推开了她,微笑:“要好好地活下去……哦。”

青年转身,在皇挣扎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了秦爻的面前。

“她只是一具**纵的人偶而已,这次的行动完全是我的想法,所以……请饶她一命。”

然后,青年跪了下来。

可秦爻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表情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背后的那道光微微泛着涟漪。

“果然么,”王白笑了笑,“将死之人的愿望,随手之劳而已……那么……”

“再见。”

他轻声说。

无形的光从他的身体中迸溅出来,带着极致的光和热膨胀,一瞬间扩大爆发!

他将体内剩下的所有力量都引燃用以自爆了!

而自爆前的最后一瞬间,青年转过头朝着远处的皇疯狂地喊着:“快逃啊!好好地……”

然后,秦爻仿佛冻结时光的一剑斩了下来,将那即将自爆的青年的身体从中间切开了。

于是一切重归静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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