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人平静地应了一声，楚纣的激烈反应没有让暝蚀产生多少反感，因为她明白楚纣说的是正确的。
在佛门道家等一些大家的眼中，转世更多的是一种气运的接续。他们认为一些古帝强者之流的气运是无法磨灭的，任时光辗转，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转世的古帝哪怕样子不同了，仍旧会带着那份气运回归。
而暝蚀想要追寻的，不是那样的东西，归根结底只是幼兽时和帝辛、涟危一同结庐生活的快乐时光罢了。
“抱歉，刚刚我说得有些激动了，你稍微谅解一下，不能谅解的话就憋着，别打我就行。”楚纣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很怂包的话语。
但这不代表他让步了，只是怕暝蚀知道什么离开这里的法子，但是为了报复而不告诉他。
当然，楚纣其实也有那么一丝内疚。
他觉得自己方才的所言所语，将暝蚀心中的期盼贬斥得分文不值，这是很残忍的行为。
假如有人在他面前嘲笑他回家的愿望是可笑的，他也会生气难受。
“不用介怀，我明白的。”暝蚀背过身，楚纣看不见她现在是何表情，“当初帝辛给我取名‘白幼薇’时也说，不希望我成为涟危的替代品，只是那时的我根本不懂得其中的意思，只想着一直用着那孩子的相貌，就能获得庇护。”
“把你当成消失在上古时的人，我很抱歉......”
虽然听暝蚀的语气，她像是从中那股纠结中释怀了，但楚纣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啧啧嘴，在心中自嘲地想道：所以说这男人就是贱啊！明明都很果断地说自己不想扯上太多关系了，可听到暝蚀一直念叨着帝辛。
他竟然有那么一丝烦心的感觉，有点像是吃醋，难道这会是什么悄悄埋下的恋爱种子吗？
想多了，看老子这就给你连根拔起！
“关于帝辛的事，我现在听着挺烦的，暂时先别提这个人。那么，涟危后来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暝蚀：“......”
这回就轮到暝蚀有些不自然了，明明楚纣说得很对，现在的他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绝非谁的替身。可是一想到楚纣离开了那段“上古记忆”后，他最先关心的竟然是涟危！
她也有些心烦意乱，但是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怎么了？”楚纣见她老久都不说话，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提心吊胆。
“没什么。你在那片水洼里经历的，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的。我记忆里的那段时光，九黎族的那个分部聚落没有遭遇天魔入侵，裁刑者带着我和涟危四处逛，登过长白山之巅寻找仙人，去过青丘部落采摘桑果......”
用裁刑者指代帝辛吗......
“你还是直接说帝辛吧，不然怪怪的。”他顿了顿，“那你所言，小涟危一直安好是吗。”
楚纣松了口气，但也恍然，更加惊愕于轮回湖的造化钟神秀。
暝蚀说那片水洼可能只是储存了墓主的一些记忆碎片，但是楚纣这个外来者进入其中后，却完全没有觉察到不协调的地方，一切发展都是在随着楚纣的选择而很自然地推演着。
他在那份主角是帝辛的记忆中，扮演的不是帝辛，而是他自己。
“也不尽然，后来确实发生了很多变故......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关心涟危？”暝蚀的表情有些严肃，看起来很重视这个问题的样子。
“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护之心吧，那孩子确实挺讨人喜欢的。”楚纣纳闷了，是不是错觉呀，怎么感觉暝蚀话里有话的样子。
“帝辛伤养好后，我被族人接了回去，后来听说人族在涿鹿发现了一处祖魔的巢穴，人族发生了很大的变乱，天魔横行，祖魔复苏，人族内乱。帝辛带着他的追随者进入了巢穴中，没有再回来过。涟危也是从那时起彻底走散了。”
暝蚀的语调很沉稳，可楚纣还是从中听到了那么一点怀念、内疚。
“十年后，我从家族禁地中出来，去了那个被封禁了的巢穴，祖魔已经被杀掉了，里面的魔也死光了，但是那些来自各族的追随者、裁刑者们却沾染了祖魔的气息，化为了疯魔。失去了神智的他们不停重复着互相残杀的行为，因为他们心中存有执念——杀尽视野中的所有魔，绝不让任何一只魔走出这里一步，战友成为了魔，那便杀掉战友！”
“而帝辛不在其中，他消失了踪迹，连尸体都找不到，生死不明。后来我也去过人族那里，涿鹿异变后，九黎族战败归依了姬轩辕领导的华夏部落，人族一统。我探访了曾是九黎族的人，但是也打探不到一点关于涟危的消息。”
真实发生的一切和楚纣在“记忆”中经历的完全不同，可是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楚纣的经历，似乎就是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给浓缩了起来。
他的经历是，九黎族沦陷；惠匀接白幼薇离开；楚纣离开那片记忆之地；小涟危被独自留在了那里，不知道后续。
真实的经过却是：人族动荡；白幼薇被带回家族保护；帝辛进入祖魔巢穴后生死不明；小涟危和他们走散了，下落不明。
楚纣心中一揪，想起了离开“记忆”前和那小丫头的对话，涟危的哭脸历历在目。
——我就离开一阵子而已，身上的天魔气息散了就回来陪你了。
——一阵子就是多久......
暝蚀呼了口浊气，从自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偷偷看了眼楚纣：“其实关于帝辛，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深。他的一切在哪怕在人族中都是个谜，他也很少提及关于自己的事。我记得很多个夜晚，他仰望夜空星辰，喃喃自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说了什么？”楚纣下意识地答道，他的耳边似乎回响着涟危的哭声。
“——我想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