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好痛啊……”

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抱着通红的膝盖抽泣着,浅短的粉色头发根本无法遮蔽住脖颈上的鞭痕。

“月儿不哭……”少女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要再顶撞爸爸了好不好,求你了……”

“不!”

即使满脸的泪水,小女孩依旧倔强地昂起头,眼睛里的憎恨仿佛通过少女的身体穿透至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穿透?

从少女的身后浮现出的阴影,露出了冷漠的眼神。

“晚饭你就不要吃了,今晚不把《论语》背诵出五篇你连觉都不用睡。”

国字脸的男子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

“我就不!”

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嘶吼着。

“那你就别想睡觉。”

回应她的,只有男子离开房间后传来的尾音。

“呜……凭什么啊……”

小女孩低下了头,眼睛里的泪水滴落在手臂上。

“姐姐给你擦药……”

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红花油被涂抹在小女孩的小腿,手臂,以及脖颈上。

红肿的痕迹充刺着少女的眼球。

少女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如绝了堤的大坝水流一样涌出。

将颤抖着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做就能够给予她温暖。

……

“滚吧,离开这个家,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死在外面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爸爸,求你了,月儿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下去啊……”

“什么也不要再说了,管好你自己!”

“姐姐……月儿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月儿……对不起……姐姐没用……”

“姐姐,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月儿大不了当个乞丐,总能活下去的……就是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姐姐了……”

“月儿,姐姐找朋友借了钱。”

“这里虽然小了点,将就一下吧……姐姐会努力挣钱的,房租和生活费什么的,月儿不用担心。”

“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以后每个星期都能来看你一次。”

……

“月儿!”

惊醒后的我活动了一下被压得发麻的手臂,呆呆地望着桌上的古筝琴弦。

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叫曹嫣,LH中学高二生,同时也是学生会长。

月儿离开家,已经过去三年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

“成绩已经出来了,为什么考到了第二名?”

父亲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做的那些事情,以前我不说你,是因为并没有影响到你的成绩。你令我很失望,这两周就待在家里反省,哪都别想去。”

“……知道了。”

“到现在你的古筝都还只是个半吊子水平,我怎么跟你说的?琴棋书画,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必备的技能,你能不能用点心学?”

“我会努力的。”

“哼。”

父亲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绷直的后背终于得到了松懈。

两周不能去见月儿……

她会不会钱不够用?

嗯……

手头的钱好像也快见底了,还得再去接点活才行。

虽然说到了暑假,不过父亲依然有永远忙不完的事情要做。

这样的话,也许我能够偷偷地溜出家……

说起来,某个男孩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见了呢。

上次的邀请也没有回复我……

啊,真是的。

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捏捏他的脸,惩罚一下。

我的脸上露出了连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笑容。

……

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煤油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灯火,照亮着这片小空间。

废弃的金属和塑料随处可见。

佝偻着背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眼眶凹陷,那双遍布灰尘的眼珠似乎随时会熄灭。

即便如此……

这个看起来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嘴巴微微咧开,虽然没有牙齿,却依然能够辨别出是在使用“笑”这个表情。

“修正多维坐标……虫洞最佳路径计算……水晶量子……不够……”

苍老的声音呢喃自语着。

在老人身后距离五米远处,一个衣衫褴褛蓬头黑脸的小女孩蜷缩着身体,倚墙而眠。

夜晚与白天,在这个下水道里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就连进食,也只是饿极了才会进行的一项无规律行为罢了。

睡觉能够大幅度降低体能的消耗,从而减少进食频率。

资源不可再生——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小女孩睁开了双眼。

如果说萝莉是世上的宝贵资源,萝莉的眼睛应该是水灵灵亮闪闪的话,偏偏她的眼睛里只有迷茫和空洞。

每天除了睡觉进食就只是发呆。

这样的生活持续多久了呢?还要多久才可以结束?

小女孩脑海里所能想象到的未来,黯淡无光。

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明明八岁那年,世界还在正常的运转着。

直到如同噩梦之景的那天到来——

人与人之间的践踏残食,“怪物”们的肆虐屠杀,无处不在的哀嚎声与经久不衰的火焰爆裂声,还有响彻街道的警笛——

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父母。

后来一切都趋于平静。

当她从废墟里被挖掘出来的时候……

拿着“生命探测仪”的老爷爷对她说:

人类,只剩下我们了。

这里的我们,所指代的数量,小女孩只能够理解为2。

老人无力地跪在地上,身后破败的废墟和瓦砾仿佛在诉说着此地的苍凉。

清风吹散了此地的粉尘,而在废墟的上方,一轮昏黄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爷爷。”

小女孩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变形的声音。

老人脸上的痛苦与悔恨猛然一滞。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光芒。

戴罪之身,何惧死亡?

在死亡之前——

至少,

能够保全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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