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鞍马山的密山林中,刮起了阵阵狂风。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冒着狂风,以灵活的身姿,踏过密林中的重重障碍,发疯似得拼命奔跑。

在他的身后阴风阵阵怒号不止,如利刃一般狂暴的气流,如同活物一般紧跟在男人的身后,不停向着前方那矮胖的男人逼近,并将沿途的参天古树拦腰折断。

这个男人名叫炬口,是平将门众多家臣中的一员。

曾经因自己身为平将门的家臣而无比高傲的他,此刻却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连头也不敢回的疯狂逃窜。

现在的他早已没了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态度,内心之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逃!!必须要逃!!!那种程度的怪物,绝对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如果不逃的话,绝对会死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嗖!”的一声,他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袭来。

炬口急忙向左侧身闪躲,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从他身后高空激射而出的锋利铁羽,刺入了他的身体擦过了他的肩胛骨,截断了他的右臂。

漆黑的鸦翎将断裂的手臂钉在一颗古树之上,滚烫的鲜血如同涌泉一般喷薄而出。

超越疼痛阈值的痛感,在炬口的全身弥漫,这恐怖的痛楚让他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血雾弥漫开来,染红了炬口周遭的树木。

诡异的是这片血雾并没有鲜血特有的铁锈气息,反而充满了汽油、柴油那中烃类有机物特有的刺鼻气味。

此刻的炬口并没有被疼痛占据了头脑,相反在闻到“血雾”的气味后,头脑变得空前的冷静。

他先是用秘法止住了鲜血,然后拾起一块石子含入口中,然后扭头就跑。

风声越来越近,类似鸟类的鸣叫,开始在炬口的身后回荡。

在狂风的中央是,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不停的扇动着自己漆黑的翅膀,想来之前截断炬口手臂的漆黑铁羽便是由“它”射出的。

“它”俯冲而下,双翼如同割草机割草一样,截断一切阻挡在“它”身前的一切障碍物,就当“它”要从那片“血雾”上方掠过的时候。

炬口猛的回头,将在他口中烧的赤红的石子向着“血雾”吐出。

赤红的石子瞬间点燃了“血雾”,血色的火焰点燃了山林中的树木,将“血雾”上方的黑影笼罩其中。

看着身后的血色烈火,与落入自己陷阱中的黑色身影,炬口仿佛重拾了自己往日的那种骄傲,并产生了一种身为猎人的错觉。

但此刻他深知自己和那黑色身影的差距,自己的这点小把戏也不过只是能拖住对方片刻而已。

清楚知道这一点的他,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大意,遂回过头去继续向前拼命逃跑。

不知跑了多久,密林中的风声渐渐消失,刺耳的啼叫也没有从炬口的身后传来。

自以为逃出升天的炬口,看了看消失的右臂,以及刺入左手的鸦翎不由得苦笑一声。

“真是狼狈啊…………自从跟了平将门大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了啊。也不知道膏肓怎么样了。算了,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得赶快下山禀告鬼车大人这里的情况。鞍马山是吧……回头我一定要让兵俑大人带人踏平了这里。”

说完他一咬牙拔出了左手上的黑色翎羽,黑羽上的倒刺牵动伤口带出了许多血肉,森白的手骨清晰可见。

眼见鲜血涌出,炬口再次动用秘法止血,简单的包扎过后,他便继续下山赶路。

然而他没走多久,就发现一颗大小看上去如同西瓜一样的“果实”长在树上。

他好奇的走上前去,想要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长在树上的果实,分明就是一颗被人钉在树上的人头。

而这人头的主人,正是和炬口一同上山的那位膏肓。

看着同伴惨死的模样,这位被世人视为鬼怪妖魔的存在,竟也像见了鬼一样被吓得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他试图尖叫,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发出“阿巴……阿巴……”,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来倾泻心中的恐惧。

“咯咯咯…………”

瘆人的笑声在鞍马山的密林中回荡,渐渐地将他团团围住。

聆听着那“咯咯”的笑声,炬口这才明白,自己哪里是逃出升天啊,自己的一举一动分明还在那位不知名的鬼王的掌控中。

此刻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猎人,那位恐怖的鬼王才是享受狩猎乐趣戏弄猎物的猎人,而他从被鬼王追逐的那一刻开始,便是那只被猎人戏耍四处逃窜的兔子。

笑声越来越近,“猎人”仿佛在向炬口昭示自己的胜利一般,发出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自己的“猎物”不停的靠拢。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炬口再次站了起来,向着远离脚步声的方向不顾一切的狂奔。

然而一把修长的薙刀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随后狂风大作风沙四起,直吹的炬口睁不开眼。

一道罡风从炬口的头顶掠过,切断了四周的古树,露出了夜空中高悬的月亮。

当炬口再次睁眼的时候,插在地上的那柄薙刀的刀柄上,多了一个人影。

月光之下,一只背生黑色双翼,头戴赤红色天狗面具的银发怪人单脚站立在薙刀之上。

很明显,之前杀死膏肓,追捕炬口让炬口变得无比狼狈的人,正是这个怪人。

那人目露凶光,俯视着下方的炬口。

炬口看着此人,一时悲喜交加。

悲的是自己千逃万逃,终究被这位神秘鬼王给抓住了。

喜的是追杀自己的鬼王正是鬼车让他找的那位天狗,既然鬼车能让他找这位鬼王,那么他一定和鬼车或者平将门有一定联系,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讲和的余地,并且他还有可能捡回一条命。

但是炬口似乎忘了,之前他对对方说自己和膏肓是平将门手下的时候,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天……天狗大人,小的是将门大人的手下。奉鬼车大人之命,来请您出山…………”

炬口话没说完,就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血红,随即他只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在疯狂的上升,恍惚中他似乎看见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谁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眼熟?那身体的脑袋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想去查看自己的身躯,当低头查看的时候他才猛的意识到。

“原来我被斩首了啊……”

这位平将门手下傲慢的家臣,致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不知名的天狗鬼王,居然敢冒着触怒平将门旧部的风险来杀他。

就这样这位以“饿鬼”为名的“非人”,失去了意识堕入了真正的“饿鬼道”之中。

看着那倒下的尸体与滚落的头颅,那带着天狗面具的怪人,用一种偏中性的声音冷漠道。

“我管你是谁的手下,敢侮辱父亲大人的家伙,必须死。”

说完便轻轻的挥舞手中的薙刀,震去上面残存的血渍,反手将薙刀插在地上。

然后这怪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属于女孩子的清秀面容,很难想象这位上一秒还在杀人的恐怖存在会是这样一位少女。

淡淡的月光撒在她的脸上,将她白皙的肌肤照射的如同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这位实力强大的鬼王,竟如同仙女一般灵动飘逸。

她随手将银色的长发轻轻拢起,扎了一个英气的马尾。

背生双翼的银发少女,抬头看着空中的残月呢喃道:“父亲大人,您还好吗?”

————————————

“父亲大人,您还好吗!”

一名女孩急切的询问道,回应她的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

在去往平安京的官道上,一排由一架牛车和许多仆从组成的队伍在趁着夜色快速前行,想必这队伍的主人不是贵族便是豪商。

在听见牛车上传来了咳嗽声后,队伍立刻停止前行,一众家仆赶忙上前将牛车团团围住。

“清重大人,清重大人。没事吧……”

“清重大人…………”

“庄司大人…………”

“藤原大人…………”

“左卫门大人…………”

家仆们围绕着牛车,对着车里的大人物关切的询问着。

他们或称庄司,或称清重,或称藤原,或称左卫门,但这些庞杂的称呼其实都是在叫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这辆牛车的主人,同时也是这些家仆的主人。

牛车上一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看着一众家仆摆手道。

“我没事……咳咳,继续赶路……咳咳咳。”

男人的身旁,一位年龄大致在十岁左右女孩轻轻的为男人拍着后背,以缓解男人的痛苦。

“是大人。”×N

见男人吩咐,一众家仆纷纷退下,赶着牛车沿官道继续向着平安京的方向前行。

感受到牛车继续行进过后,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哀叹道。

“唉女儿啊,你知道为父现在最担心什么吗?……咳咳咳…………”

“莫不是您的身体?父亲大人,我相信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转的。”

“咳咳……咳咳……我身体什么情况……咳咳……我自己最清楚……咳咳……”男人摇头道。

“莫非是兄长的仕途?”女孩疑惑道。

“清次那孩子我并不担心,他现在已经成年可以独挡一面了……咳咳咳…………,哪怕他不出仕我们家的祖产也够他度过一生了……咳咳咳……”

“那父亲是在担心什么?”女孩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为父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啊,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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