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台上的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对着他露出了纯洁无暇的笑容,静羽跳下来,小步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双眼温顺地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

她并未言语,可御枫却知道她会说什么。

他也自知这是自己看到的幻象,不由苦涩一笑,说来说去,自己果然还是舍不得这三个女孩啊。

是啊,要是能舍得才怪呢。

身为怪物的他在静羽的帮助下走到了土台之,左半边脸的黑色脓疱开始破裂,黑色的液体贱洒四周,他虚弱地靠在了土台前,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女神大人……”

他虚弱地喊了一声,声音轻地如针坠地。

下一刻,白光涌现,御枫安心地笑了一下,再度睁眼便看到了圣洁的女神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人类……”她回了御枫一声,并未多言。

“女神大人啊……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为何这么说。”她问,不解洛枫所说的这句话。

“咳!咳咳!”御枫咳出几口鲜血,惨笑道,“好不容易……女神大人你帮我转生了,到头来……我什么事都没做成呢,圣体的力量我也没有好好运用,转移给了雅娜她们,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女神看着御枫那凄惨的模样,垂下了眼睛。

“人类,这便是你所希望的吗?”

“嗯……”御枫弱弱地点了一下头,“女神大人……我这人啊没有荣华富贵的命,我是个孤儿,是一个卖垃圾的老奶奶捡到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愿望,因为一旦有了,就说明……我有了欲/念,一旦出现的话……就会开始变地贪婪,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却也比谁都渴望成为那种人。”

“不解。”

“哈哈,不懂也没事,反正是我瞎扯的,女神大人你就随便听听就行了。”

“人类……”

“什么事?”

“你要死了。”

“是啊,要死了。”御枫说,“这下子……女神大人你也可以从我这个倒霉鬼离开了呢,不好意思啊,一直让你陪着我……”

女神不由握紧了秀拳,她感觉到身体里涌出一种诡异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推着自己。

她不懂。

人类……不是应该都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生物么?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能够为她人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他要隐瞒真相,让自己消去那三个女孩的记忆,为什么他不能接受若水夜姬的好意?

为什么要排挤她人,为什么要孤独一人,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后悔。

她真的不懂。

“人类,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在做什么。”她道出了这个意义不明的结论。

御枫笑了笑,浑身抽搐了一下,左半边的身体立即涌出了黑色的烟雾,死气化作的深黑色的脓疱开始侵蚀着他瘦弱的身躯。

“女神大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没必要懂,因为……我自己也不懂啦。咳咳!对了,女神大人……能不能告诉我……雅娜她们之后还会有出现新的劫难吗?”

女神大人犹豫了一下,她望向了天空那颗还在闪烁着的黑星,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口。

“果然啊……”御枫轻笑了一声。

“人类,你什么意思?”

“打从体劫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御枫笑了一下,眼泪无声流下,“运劫、体劫还有最后的死劫,三劫如果对应三人的话……现在女神大人应该不会这么犹豫吧,也就是说之后还会出现新的劫难。”

“……是的。”她说,“人类,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

“诶?”

“是我吧?”御枫微微颔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像是经过千难万阻终于找到了传说宝藏的海盗那般,只可惜在找到的那一刻他已经被恶疾缠身,无力回天,只能用力地握着宝箱中的金银财宝。

他这一生都奔波在这个寻宝的旅途上,享受着这个过程,而绝非是想要找到之后的那种喜悦。

御枫抬起了左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臂的衣服撕开。接着拿起地面的尖石在手臂上一划,黑血飞溅。

他看着自己的黑血流下,苦笑道。

“我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一个会让别人跟我一起陷入不幸的怪物。”

“人类……你。”

御枫抬起头,目光无力。

“女神大人……我就是她们最大的劫难,对吧?”

“!?”

女神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惊愕地看着这个人类。她难以置信,这个人类……竟然真的猜到了!

“为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吗?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就是猜到了,所以啊……我不能再待在她们的身边了,不然的话她们永远都会被我所牵连,这个结局,对我,对她们来说都是最完美的。”

御枫安心地说着,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任由着死气化作的脓疱吞噬着自己。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

“嗯……”御枫小声地应道,“不然的话……没办法解释三次劫难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出现。”

“人类,你真的……很不可思议。”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御枫声音越来越轻,“女神大人,拜托了,能……再让我见一次二十年后的她们吗?我……想最后再看看她们,拜托了。好吗?”

“……我明白了。”

女神扬起白色长袖,一道白光出现,御枫安然地看着这抹温暖的白光将自己吞噬。

待得他睁开眼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过去二十几岁的自己,身穿一身吊儿郎当的衣服,他站在家门前,不明所以。

他伸出手,转动门把,走了进去,忽然听到了厨房烧菜的声音,随后,三道惊艳的身影便走了出来。

御枫呆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女声如银铃,对着他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欢迎回来。”””

她们说,声音婉转动听,沁人心脾。

御枫身体一震,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女神大人……竟然会让他看到这一幕。

什么嘛……什么啊,说到底自己所希望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吗?

为她们取名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被触动,所以才立下誓言要保护她们,即便这个承诺没有任何回报他也会继续下去,直至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

而现在他已经走到了尽头了,那残存的烛火也即将燃尽。

可笑的是……他觉得并不坏。

自己渴求的,自己所希望的,自己所一直苦苦寻找却不能找到的,原来只是这个吗?

御枫吸了吸鼻子,他对着雅娜、玲雪还有静羽咧嘴一笑。

“啊,我回来了,大家。”

下一刻,黑暗将他吞噬,待得他再一次睁眼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洞窟中,女神大人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御枫耷拉着肩膀,忽地看到雅娜她们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知道那是虚影,但是即便是虚影,自己也再也触碰不到了。

很多话想说,但是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心跳声也越来越弱了,曾经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自己竟然沦落到这种可笑的地步,本该为自己而拼命的信条不知何时全抛置于脑后,只为那三个无比坚信着自己的女孩。

“嘭!!!”

御枫背部爆裂,漆黑的鲜血洒满周遭,剧烈的疼痛在要将他吞噬的前一刻,御枫拼了命,想要榨干自己身后最后残存的力气,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他想要跟恶魔一样触碰到她们,轻抚着她们的脸颊,但是仅仅几步的距离现在却是咫尺天涯那般遥不可及。

“对不起啊,就只能陪你们走到这了。”

他说,将手伸出口袋里,紧紧地握着一串金属链条。

第一次的礼物……他珍惜至今,从未离身,而这也是他最后的宝物了。

“再见了。”他细若蚊声。

“要幸福啊,你们……”

语毕,御枫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再无声息。

而挂在天上的那颗黑星,并未消去,越发地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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