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急救部内,桌上的纸条上写着只有学姐才能写出来的工整的字体:今天晚上的社团活动取消,明天再开始正常活动。希望各位都借着家长会的机会好好陪陪父母吧!
果然,真是学姐的风格呢。
也就是说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啊,太好了……
终于,我的眼睛里涌出了一些咸咸的水。我哭了啊?明明好久不哭了,可是哭起来还是那么的熟练,熟练到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嚎啕大哭。
我忍了好久了,不管是打架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我都没有哭,今天看见了妈妈我终于忍不住了。我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母亲的感动还是母亲被别的孩子抢走的嫉妒,总之我就是哭了。
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进来,哭就哭嘛,今天见到了妈妈,让我也难得的耍一次小性子好了。
被宠爱着呢,乔诗语她……
哭累了,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我忘带雨伞了,也没有雨披,看来要等一会儿看看雨能不能停再回家了,不停的话就只能淋着雨回去了。
啊……灰蒙蒙的天空暗了下来,汽车的尾灯因为有雨水的缘故被折射出成百上千条光线,倒映在急救部的窗户前,视线又模糊了起来,最后模糊到只能看见红色和白色交织在一起。
冰凉顺着我的眼角又一次流过我的脸颊,到达下巴,滴落下去。
车轮在马路上开过溅起的水滴声,堵车后响起的不耐烦的喇叭声和远处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在我耳边不厌其烦的单曲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和我的生活一样,重复、单调、令人厌烦可是却不能抱怨。
从前我也是个非常幸福的人,在我初二那年老爸生意伙伴骗了他,拿了几百万的资金消失在茫茫人海。从此我的人生开始了转折,老爸莫名其妙背负上了几百万的债务,开始了还债的生活,好在最后官司胜诉,几百万的债务减轻了很多。
老爸从头做起,成了一家公司里的财务总监,拼命赚钱。
这一年的其中一天,妈妈和老爸带着我出去玩,回来后,告诉我——他们要离婚了。
我开始选择要跟着妈妈,但是被老爸拒绝了,他说没有我跟着妈妈才能有更好的生活,而他是男人,要主动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妈妈转身离开后那不舍的眼神,还有眼中晶莹的泪光。
之后的我,有了一个黑暗的想法:找到老爸的生意伙伴,然后弄得他家破人亡,让他体验一下我的绝望和我的痛苦。
不过后来被我抛弃掉了,我已经很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让别人比我更不幸?我不应该想着如何报仇,而是应该想着怎样生活的更愉快。
我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演员生涯,在老爸面前表演出人小鬼大的样子,让他觉得我是个坚强、活泼、不让人操心的好儿子。
在老师面前表演出优等生的样子,让老师觉得我是个聪明、听话、百依百顺的好学生。
在同学们面前表演出普通朋友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我是个逗比、爱吐槽、人来疯的好朋友。
这些都不是我,这些一个个都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甚至都忘记了我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性格了,从妈妈走了之后,我把原来一切都埋藏了起来,努力活出新的样子。
我想告诉老爸,就算妈妈不在身边,我也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长大的。
老爸已经太疲惫了,我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地方麻烦他,更不想有任何地方会麻烦到他。
初中被敲诈,我会和那帮高年级的人拼的你死我活也不会告诉学校和家长……对,我骗了大家,说我完全不会打架其实是骗人的……不然也不可能上次能一个人打过三个人。
不过我从高中开始变成宅男后,真的不怎么喜欢打架了,所以开始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落了下风,其实我自己太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打起来……下手会比他们更重。
好多时候被打败了,被一堆人摁在墙角里拳打脚踢的时候,我真希望我死掉了……这样更轻松一点,但是又会害怕老爸知道了我有这种想法后会自责和担心。
整个初中最后的回忆,就是学校里的“小弟”们,哭着把我送走。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走了他们又要被欺负了而以,这些虚情假意的眼泪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里多了暴戾这种负面情绪,于是高中的时候上了一个离着初中很远的高中,那里不会有小混混知道我打架很厉害,也没有高年级的不良少年看到我会害怕。我从高一开始,变成了宅男,把那个冷酷暴戾的自己,也深深的埋藏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我完美的骗过了各位,也骗过了我自己。我是一个宅男,是一个热血中二少年,是因为要学习如何帮助别人加入SSS急救部的学生,是一个别人买傻我就会迫不及待吐槽的漫才上手。
其实,我是个又孤独又自卑脾气又恶劣的人:愤怒起来下手会没轻没重,悲伤起来会嚎啕大哭,自卑起来会咒骂人生,孤独起来……就会一直孤独下去。
我是个废物?不,现在不能称为废物了,我应该是个人渣。不是那种玩弄女孩子感情的人渣,是心思坏透了的那种人渣。
“唉,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呢?”我对着自己问道,“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妈妈吧……”我对着自己回答道。
“没想到妈妈也在墨川,而且看样子妈妈现在也很幸福啊……”
是啊,妈妈很幸福,爸爸应该也觉得很幸福吧?毕竟我也有好好表演好儿子的模样。
不幸的,只有我而已。
就算是再怎么不幸,我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开心,至少妈妈笑了出来,在新家里新的丈夫给了她爸爸给不了她的笑容。
真好。
从小时候老爸就说是因为不想让妈妈背负还债的义务所以才和平离婚,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看出来……这件事情只是导火索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之间早就没了感情。
什么和平分手,只是为了骗我而编造出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谎言罢了。
我不想再继续回忆了,也不想继续痛苦了,到此为止吧……
关上灯,穿好衣服,关上门,走出了急救部。
雨还没停,很多人瞪着异样的眼光从我身边撑着伞走过。
而我,淋着雨,行尸走肉一般混杂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好冷啊……”我拉紧了衣服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