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如同利刃一般，似将天空都刺破的天之塔的最高点，冷风扬起了女人大衣的衣角。
伴随着钢铁军靴碰撞地面的清脆声响，她在边缘的栏杆处停下，镀银般的月光洒在如墨的及腰长发上，明明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却庄严肃穆的如同一副绝世的古典名画。
“一别十多年，当真是……物是人非。”
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擦着钢铁栏杆，赤红的眼眸穿透夜幕落在下方那比漫天星辰更加灿烂夺目的点点光火之上，她扬起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语调。
似悠远，似感叹。似欣喜，又带了点……浮躁的不安。
她站着那里静静的凝视着这个被夜幕笼罩却依旧光辉不绝的世界，目光的最深处却又像是在透过这个世界去看一些其他的东西。
直到当身后响起另一道脚步声时，女人才似乎终于随之回过神来。
随后她一扬大衣，缓缓转身。
于此同时，另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我刚刚还在疑惑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来是在这里看风景啊。怎么样，与十多年前的天京相比现在是不是更加让人心驰神往了呢？”
看着迎面走来那衣着华贵的黑裙少女，女人却并没有回答。两人如出一辙的红色眸子在相接触的刹那，又于悄无声息间错开。
而就在女孩以为对方又会如同往昔那般无视自己的时候，女人却是幽幽道。
“以后，不准再用这张脸对着朕。”
闻言，女孩不禁一愣。
只是随后她不仅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怎么，难不成伟大如陛下您也在嫉妒我的可爱吗？”
女人：“……”
天之塔顶端的空气在少女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就陷入了凝固，随后隐有兵戈声起，杀气四溢！
女人注视着少女的眸子变得越发猩红，只是最后……
“哼，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伪劣不堪的冒牌货而已。”
原本紧绷的气息瞬间散去，这片空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女人只是垂下眼眸，在与少女擦肩而过后向着下方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少女则是沉默了几秒，并未转身，随后才笑容依旧的轻声说道：“伪劣不堪的……冒牌货吗？虽然是事实，但是还真是令人伤心的话啊。对了，陛下您的剑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咚！
不远处，女人的脚步随之一顿。
“此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陛下您所期待的‘正品’现在很可能就在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中也说不定哦！”
少女终于转身看向了那完全凝固的背影，嘴角上扬的笑容越发明艳。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是她已经可以猜测到面前这位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所以还是请您稍微期待一下吧，苍穹之上的那场注定盛大的舞会。”
——
——
“怎么了？”
豪华的酒店之中，真银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白启身上，平淡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疑惑。
被她的声音惊醒，白启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真银挑了挑眉，随后顺着白启刚刚发呆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她看到了一柄似将黑夜切割成了两半的通天之剑——天之塔！
黑夜中的天之塔依旧被淡淡的银白光芒所包裹，只是因为隔的有些远，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一片。
真银眨了眨眼睛，“看到天之塔所以想到了什么往事吗？”
“往事？”
白启笑了笑，随后转身又向不远处的那张大床走去。
“的确有些，但是大部分东西隔的太久早就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是吗，那看你的表情……难不成是想家了吗？”
真银的声音让白启的身体停顿了刹那，然后他垂下眼眸，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复杂。
只是最终，所有的一切又都只化作了意味不明的一声叹息。
“或许吧。”
说起来自有记忆时一路走来，似乎就充满了坎坷与颠簸，漫长的旅途中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踏遍这个世界的所有土地与角落。而在历经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情之后，在白启的记忆中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却也仅仅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一处是现在与沐小妖明城的居所，一处远在遥远的极冬之国，一个只能隔海相望，然后最后一个……
思至此处，当轻轻的闭上眼睛时，多年来依旧不曾淡去的往事又重新在白启的脑海之中浮现。
最后，一切的画面定格在一处雪地，又更确切的说……是雪地之中让天地都沦为了陪衬的女子。
记忆之中，那人长发如瀑，身材纤细却充满帝王威严，灵动尊贵的如同画中仙人！
而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白启也依旧无法忘却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甚至直到如今，对方的声音也时常会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你叫白起？”
仍记得在最初得知了他名字的时候，那人难得的皱起了十分好看的眉。
然后她又是怎么说的呢？
“杀气太重，朕不喜欢。”
明明是十分任性且不讲道理的话，但是由那个人的唇间流露出来却出奇的让人不想反驳。
然后也正从那一刻开始，名为白启的存在迎来了一生中最大的转折！
虽然在多年之后的今日，那些美好的东西也只能深埋在记忆中不舍得忘去，偶尔翻出，所有的一切……
“终归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昔日的记忆也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悄然碎去。
白启摇了摇头，表情重归平静。
“物是人非吗？”倒是真银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道：“冰晶花园最深处的那个房间我一直留着没动，如果以后走投无路，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勉强再收留你一次。”
说完没等白启回应，真银就已经一甩由光所组成的衣袖，转身的同时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最后，当白启下意识的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她的声音还在这片空间缓缓回荡。
白启愣愣的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许久之后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如果以后真的没地方可去了，我想我会优先考虑的，亲爱的狐狸小姐。”
伴随着最后的声音落下，宽阔的房间也是终于完全陷入了寂静。
而于此同时，遥远的雪国深处，水晶之座上的银发女人单手托腮，看着前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是要你求我，你求我的话……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