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的夜空乌云弥漫。

在公主府的客用厢房内,换好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李震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确定服装不会影响到行动之后,他拉开了厢房的木窗。

“今晚的天气很不错啊。”

这句话并不是揶揄,李震是的确这么想的。

对于他这种打算夜里悄悄摸出去的人而言,星光璀璨的夜晚会留下明晰的影子,反而不利于他的行动,当然了,如果能够下点小雨什么的就更好了,雨声会掩盖他踏过房顶的脚步声……但眼下情况紧急,也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老实说在公主府的这段日子并没有什么让他感到不满的:每天都会有貌美如花的贴身侍女侍奉,需要什么只需说一声就会有仆人在半个时辰之内送来,平日里一般民众难以见识的玩物也可以随意拿去把玩,钱财什么的更是每日大把大把地送到门前供他挥霍——不如说能对这种生活产生不满的人也很少吧。

这甚至让李震有了一种被豢养的感觉。

毕竟“软禁”好歹还是“门禁”的一种,这种生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白脸似的。

当然了,即使骨子里反感这种温水煮青蛙一般的生活,但平日里他还是装作了享受的样子,而在度过了那些快要麻痹自己危机感的日子后,今晚他终于能把自己策划许久的方案履行了。

三日前,他在街上装作游玩时和自己昔日在帝都安插的内线取得了联系,并让其为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

在今晚从公主府脱身之后,他便将直接驱车离开国境,到邻国寻求政治庇护。

自古有言道“狡兔三窟”,久居边境的他自然也不会只在边境内做好准备,除了精灵领域的那一出外,他还积极和边境外的那个国家进行了沟通与联系,邻国那位镇国公之女与他关系非常不错,其自身也颇受镇国公喜爱。

换句话说,只要他乐意,他随时都能走人。

只不过这回这一走,他就得背上不少其他的锅了。比如“叛国罪”啊,又比如“间谍罪”啊什么的……虽然事实上他在与邻国沟通联系里并没有做哪些足以背上那些罪名的行为,但单单是跑到别的国家寻求庇护就已经很出格了。

今晚这一步踏出去之后,便再也无路可退。

因此在做出这个选择前,他也犹豫了许久,但最终李震还是选择了走这条路。

他有想过如果自己留在这里会怎么样,而在那诸多后果之中,他始终无法在其中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

所以思路清晰的他确信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叛国么?”

拉上了面罩之后,李震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桀骜的弧度,

“听上去倒也不错。”

木窗落下,空无一人的厢房内回荡着嘎吱嘎吱的酸响声。

公主府的仆从一共有一百三十五名,除开车夫、园艺师、厨师这种负责粗话的下人外,能真正侍奉到第一皇女和客人的也就只有五十五名侍女罢了。

公主府厢房只需五名侍女轮班值守便够了。

客房则一共有十间,目前也只有一间厢房起了作用,那便是作为第一皇子李震的暂居处。

于是,第一皇女便顺手把自己用不着的那五十名侍女全部打发到了李震身边,为他服侍,供他玩乐——虽然李鸢性格容不得其余的女性过分亲近那位皇兄,但在这方面她倒是意外的豁达。

毕竟在她眼里那些“侍女”也压根算不上能和自己平等竞争的“女性”就是了。

当然了,这些侍女最大的作用还是充当自己的“眼线”。

要知道,五名侍女轮流上岗便可以把公主府主厢房照顾得万全无比,那么五十名侍女又会怎么样呢?

这些日子的李震每天都被五十对眼睛轮流盯着,就算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也会在第一时间报告到第一皇女的耳边。

他所联系的那个内线又怎么会从这张严密的情报网里逃走呢?

公主府,地下刑房内。

阴冷的湿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冰凉的水滴从天花板上落下,一点一点地滴在了囚犯的后脑勺上,整个空间内都回荡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如果不是那名囚犯还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可闻,怕不是以为这人已经成尸体了呢。

房门被轻轻打开,穿着便于活动的短袍的女子慢慢地走了下来。

她自然是这里公主府的主人,第一皇女李鸢。

“招了没有?”

走下来之后,她也懒得说什么开场白,单刀直入地就那么切入了话题。

按照第一皇女的吩咐,在三天前从花街那边得到此人的消息后,她便派自己的暗卫私下打探起了这位皇兄大人内线的背景。

而在将此人所布置的东西查清之后,李鸢实际上也对其失去了兴趣,抓此人过来只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挖到更深一层的东西罢了。

这间地下刑房是前朝这间宅邸的主人建造的,为了避晦气,平日里她一般很少使用,但既然使用了……那就不可能让其一点回报都没有。

“回公主大人的话……这个……”两名负责此处的刑吏言辞含糊,眼神闪烁,“就快了,请公主大人再给我们些许时日……”

“真是废物,亏本宫还特地从刑部把你们二人挖过来……”冷眼扫了一下在自己面前战战栗栗的两位刑吏后,李鸢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应该按照本宫的吩咐做了吧?”

听到这句话后,刑吏二人不由得苦笑连连。

就是因为他们是按照公主殿下的话做,所以刑讯工作才进度缓慢啊。

第一皇女在一天前把他们二人从刑部唤了过来,给他们了这个任务,结果还要求他们不允许对此人施暴……

因此在这段时日里,除了断水粮,泼冷水,用灯照不让此人睡觉外,他们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而最后一种方法必须要有一段时间才能生效。

眼前此人没啥力气,完全是因为饿的原因。

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囚犯的状况后,李鸢冲两个一旁围观的刑吏挥了挥手,

“你们退下吧。”

“是。”听到这句话后,两名刑吏简直像是如获大赦一般。

毕竟在这里工作期间,他们的自由也被限制了起来,烦事都是从门口下面那个小空档里送过来的,说实话他们还以为自己在干完这个活后会被皇女殿下灭口呢……

“等等。”李鸢突然说。

“呃?”走到门口的两位刑吏愣住了。

“你们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只是去欢喜楼喝酒喝醉了,如今才醒了酒,记得回家报个平安……”李鸢将食指竖起举到自己唇边,随后微笑着继续说道,“知道了吗?”

两位刑吏面面相觑,随后小鸡啄米般点起了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李鸢这才挥手让这二人离去。

地下刑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第一皇女和囚犯,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李鸢半眯着眼睛,踱步走到那身体虚弱得不像话的囚犯身边,伸手勾住了对方的下巴,强行让那人的脸面对了自己。

那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不施粉黛便白皙如玉的肌肤,狐媚般的眉眼在此时的虚弱下更显得风情万种,凌乱的黑发贴在她的脸颊旁,前凸后翘的窈窕身姿在那素白的囚服下散发着引人冲动的魅力——

但很可惜,这一次在她身前的也同样是个女人。

仔细端详了一眼此人之后,李鸢将手轻轻放开,那女人的脑袋也随之无力地垂了下去,停顿几秒之后,李鸢清声说道,

“本宫听说过你。”

“……”女人并没有作出任何应答,呼吸也是一如既往的细不可闻。

“艳绝帝都的花魁,楚玲儿——没有错吧?”

听到自己被指名道姓之后,身体虚弱的楚玲儿似乎意识也清明了几分,她抬起了脑袋,脸上戴上了以往应对王公贵族时的面具,

“没想到……贱民这下九流的名字……也能入得了公主殿下的耳……实在是荣幸之至……”

“寻常的娼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荣幸,但你这楚玲儿确实是个例外。”李鸢轻轻一笑,“毕竟是那个‘卖笑卖春不卖唇’的绝世花魁——楚玲儿啊。”

“坊间笑谈而已……不值一提……”楚玲儿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

“值不值得一提,那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李鸢的态度突然变了,属于上位者的威慑感从话语里油然而生,

“而是本宫来决定的。”

“……恕草民逾越了。”沉默良久之后,楚玲儿最终如此说道。

“楚玲儿,六岁时被带入帝都花街,十六岁挂牌成为花魁,四年内在帝都风头不减——而自幼被我的皇兄大人安插在了烟花之地的你能坚持这么多年,我想也不是因为区区‘利益’二字吧,所以本宫只问你几个问题。”李鸢脸若坚冰,“你喜欢的是本宫的皇兄大人,对吧?”

“……”

见到她如此反应,李鸢也不恼,只是继续问,

“你的‘唇’,恐怕也是为本宫的皇兄大人而留的吧?”

“——?!”楚玲儿的反应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而就在抬头直视这位第一皇女的一瞬间,一对带有些许奶香味的气息突然袭了过来,在她虚弱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她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上。

还未发觉发生了什么的楚玲儿只得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这位第一皇女,然后有些茫然地听着表情嚣张的第一皇女继续说道,

“你还没有和本宫的皇兄大人亲吻过吧?”

“没有过吧?看你那样子,我就知道没有啊!哈哈哈!”

“你的初吻对象不是本宫的皇兄大人!而是本宫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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