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正要下车的明翼。
“那个……明翼先生。”
“嗯？”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节哀顺便，不要太过伤心。”洛颜也在小心斟酌着用词，似乎不想触及到明翼的伤疤，“毕竟这件事并不是您的错，那种情况下您也是无能为力的……”
“我知道的。”明翼脸色还比较平静，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洛颜小姐，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嗯，那样就好……”
——
——
墓园很大，很安静。
没有华丽的围墙和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院门，用篱笆围起了一大块空地，里面零零散散的坐落着一些白色的墓碑。
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明翼就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都陷入沉寂，仿佛放空了一般。
很清爽，很舒服。上帝的手抚摸过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的灵魂，为他们拂去焦虑，拂去恐慌，拂去悲伤与痛苦，让他们回到最初的起点来审视世界的一切。
时间已经渐入深秋，空气中的寒意已经渐渐凛冽，哈气间能清楚看到升腾的白烟。
明翼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这些墓碑都不高，不到明翼的腰间位置，灰白色的大理石透露出一股肃穆的意味，但并不显得压抑。
墓碑上写着不同的名字。有的明翼能看懂，有的看不懂。有的许久未有人迹，尘埃落满，有的光洁如新，还放有一两朵花束。
稍微靠近里面一点地方，明翼找到了洛基小队众人的墓碑。
七座墓碑并排肃立着，无比整齐。
明翼缓缓抚摸过每一座碑的碑顶、碑面、碑身，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
“各位，睡醒了吗？”
“如果还困的话，愿意听我讲讲睡前故事吗？”
明翼旁若无人的靠着石碑坐了下来，抬着头静静地望着晚霞层层浸染的天际。
“我啊，真的十分庆幸，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批人类是你们大家。”
“尽管最开始，我和学长他们还没有相信你们的意思，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私底下一直有在防备你们。”
“嘛，你们也不要因此生气啊，当时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我们谨慎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如果真的生气的话，你们醒来打我两拳也是可以的哦。”
“真是的，明明都是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对于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居然露出那么温柔的一面，简直太不像话了嘛。要更凶神恶煞、更尖酸刻薄一点才对的啊。”
“你们这样，会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和你们一样温柔善良的啊。”
明翼突然紧紧地抿起嘴来。
“可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啊……这个世界，早就和原先的世界不一样了……”
“都是因为你们的温柔，才让我过了这么多个月才明白这一点啊……”
“这个世界，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他一点也不温柔。”
“在这个世界里，死亡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一样。”
“上一刻还在眼前相谈甚欢的人，也许下一刻就天人永隔。很多前一秒来不及传达的话，可能就永远说不出去了。”
很多来不及传达的思念，也永远都传达不到了。
白链到最后一刻也没能牵住梅尔的手。
哪怕只有几厘米，也是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距离。
哪怕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过，也是终其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祭奠你们，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能从你们还活着的美梦里醒过来，只当你们是和我一样沉眠而已。”
“我真的是个懦夫。”
“现实就在那里，自己就是不愿意扭头去看一眼，明知道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依旧在心里保留着一丝可笑的幻想。”
“觉得自己能拯救大家啊。觉得自己能改变这个结局啊。就这些之类的。”
“但实际上，这不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嘛。帅气话说了一大堆，也就是说说而已。”
没能拯救任何人。
没能成为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甚至没能成为哪怕一个人的上帝。
那个总是文雅安静、声音轻柔地姑娘。
那个带着眼镜，灵巧的大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姑娘。
那个笑着在自己耳边悄悄的说“快来救我吧，我的上帝大人”的姑娘。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根本不是什么上帝。我不配成为任何人的上帝。”
温热顺着明翼的脸颊划过。
晚风吹过，墓碑旁静默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
没有鸟啼，没有虫鸣。生灵不语，万籁俱寂。
该是安眠的时候了。
“诸位。”
“晚安。”
——
——
两天后，肖程程和楚彤都接连醒了过来。
肖程程得知洛基小队的众人全部战死的时候，在床上愣了好久，随后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下午。
傍晚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对明翼说：
“带我去见他们。”
——
——
墓碑前，肖程程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似雕塑一般。
在他身后，刚刚献完花的蛋蛋和楚彤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出声会惊扰了这里安眠的灵魂。
明翼看着肖程程极力忍住颤抖的脸，心中也泛起难言的感觉。
“呐，小翼，我们是不是活的太安逸了。”肖程程冷不伶仃地冒出来一句。
还不等明翼回答，一旁的蛋蛋就有些心疼地劝他：“怎么会……你已经为了变强，每天都拼了命的在训练了。”
“不够！”肖程程粗暴地吼了起来，吓得蛋蛋立刻在一旁嗫嚅着。她还从来没见过肖程程这么暴怒的样子。
“什么狗屁学生会长，什么狗屁第三代最强……全是假的！”
肖程程像一只发疯的野兽一样，声音嘶哑，表情可怖。
他突然揪住明翼的衣领，冲着明翼大吼：“老子不想下次还是被人随手一巴掌，就拍的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老子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被杀死，自己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年！”肖程程眼圈发红，眼球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一年之内，我必成为A级。”
一旁的楚彤皱着眉头看着他发疯，似乎还有些不满他刚刚对蛋蛋大吼的事情：“如果你的本事仅限于说大话和吼女人的话，那你还是省省吧。”
但出人意料的是，明翼居然答应了他：“好啊，如果你一年之内能成为A级，我给你一个跟我一起为洛基小队报仇的机会。”
“一言为定。”肖程程死死地盯着明翼，似乎丝毫不怀疑明翼所说话的真实性。
“喂，”楚彤不解地看向明翼，“你怎么也陪着他发疯？一年之内到A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替洛基小队报仇……”
“他说做得到，就一定做得到，我了解他。”明翼没有在意楚彤的反驳，“因为我也会做到。”
楚彤看着明翼坚定地脸，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这两个少年，也许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