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圣徒宰了?”

“对啊,有什么不对么?”

中年人“啪”一声捂住了脸。

什么叫“有什么不对么”!人家教廷总共也就十二位圣徒,花了不知道多少的海量资源才勉勉强强培养出来的,就这么宰了多不好啊!

类似的想法已经表现在中年人一举一动中了。

秦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种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杀得好!活该!”或者“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么?怎么面前中年人一副杀得不该杀得不对的样子?难道……

圣徒啊,教廷的精神支柱之一,神在人间的代行者,“行走的神迹”,是维持神之信仰中最重要的一环之一。可在这次行动中,教廷的计划完全没有实现一点,甚至赔了夫人又折兵,十二圣徒直接陨落了两位。

可这样的结果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秦爻闭着眼想象。

教皇震怒,在国际上谴责华夏,借由这个理由联合诸国向华夏施压,然后谋取利益。

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有可能的吧?一位圣徒的陨落可能已经是教廷能够接受的最大损失了。

大人的世界永远是复杂的,跟他们告诉孩子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所讲述的世界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善恶黑白分明,就像巫婆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公主一定会和王子过上美好的生活一样。

可惜,现实永远不是这样,掺杂了利益多方博弈的国际关系更是如此。对的不一定是对的错的不一定是错的,行使正义可能会成为强国对弱国发动战争时披着的大义凛然的羊皮,邪恶也会成为弱国被讨伐时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了利益,永远都是对的。

秦爻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些事情,他理解中年人的想法……可不代表他能接受。

所以,少年心底对中年人的印象分……骤低了许多。

而面前的中年人终于心疼地甩了甩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纯明仙人,埋怨道:

“你就下手没轻没重的!怎么直接搞个连渣都不剩的——这要是生擒活捉下来能坑教廷那群神棍多少好东西!你这丫头……”

“……坑?”

秦爻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

中年人皱着眉斜睨了他一眼,立刻跟他掰着手指头掰扯:“坑怎么了!坑那群老神棍有什么不对么?宗门那么多张嘴等着资源来修炼,教廷又富得流油,抓住机会不往死里坑简直对不起我的良心!就当是劫富济贫好了!”

他大义凛然地直起腰背着手远目向西方的某个方向,冷哼一声: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这是圣徒没落我手里,要是落我手里,不坑出三年的教廷财政收入算我输!底裤都别想留下来!”

秦爻勉强控制着脸上的肌肉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太滑稽,可身边的丫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财迷师傅!”她说。

徐柳青和大汉表情一瞬间僵了起来,像是便秘一样——很明显在他们的认知里秦悄说出了某个不能被提起的词汇。

可中年人却乐呵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财迷财迷……财迷什么啊,乖徒儿你是不知道师傅底下有多少人要养活,生活过得紧巴巴,不财迷一点可不行咯!”

徐柳青和大汉突然松了口气,表情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两个悄悄对视了一眼,好奇为什么掌门这次居然没有皮笑肉不笑地记仇准备未来坑人。

可中年人却微妙地转过头,对他们两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人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冷汗流了满背。

中年人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纯明:

“丫头,你先带着我徒儿和这两个兔崽子走吧,这儿的烂摊子我来处理。”

他随手在身侧一划,某种纯粹的“概念”被撕开,空间在他身侧被平滑的直线一分为二,而一条隧道在裂缝中展开。

“是不是华夏所有强者都会一手空间传送?”

不知为何,秦爻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可他更关注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摸了摸身边丫头的头,小声说:“你先跟纯明仙人走吧,你师傅他老人家可能有事情要对我说。我先留在这儿,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去找你的。”

丫头也抬头看过来,小脸上明显有担忧的表情:

“这样……这样好吗?”

秦爻微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既然是你师傅,那绝对不会对我有什么坏处的,说不定是他老人家突然发现你哥我什么地方天赋异禀,准备把我留下来传授给我什么神功呢?”

“臭美!”

丫头粉拳捶了捶秦爻的胸口。

秦爻笑着握住了丫头的手:

“乖,快去吧啊。”

丫头沉默,紧紧地抿着嘴唇,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你要赶紧过来玩找我。”

“好。”

秦爻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丫头终于依依不舍地跟着纯明仙人踏上了隧道,挥手像秦爻告别……秦爻也挥着手,目送丫头一点一点消失在隧道的深处。

终于,隧道关闭了。

空间再度闭合起来,秦爻也放下了手。

虽然看起来很镇定没有什么慌乱的样子,但是秦爻知道,丫头抱着他的时候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刚经历了死亡的绝望丫头一定害怕的不轻吧?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秦爻这么了解自己妹妹也大概能猜出来。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了中年人。

“您好,”他认真地重新打了招呼,“谢谢您救了我和悄悄。”

可中年人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道谢。”

他转向了那道还在散发着剧烈光芒的纯白光柱,摇了摇头:

“为了所谓的伪甲级天赋至于么?一死一自爆,可惜了,元气大伤啊教廷。”

这个刚刚嬉笑怒骂的中年人身上随意洒脱的气息突然变了,他在秦爻面前负手而立,在光柱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可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

宗师之势,渊渟岳峙。

秦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看着中年人的每一个动作。

而中年人终于动了。

他脸上淌过一丝不清不楚的笑容,伸出右手朝天大喝:

“剑来!”

一道光,速度说不清楚有多快的一道光突然划破天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没有具体的形状没有锋刃,看起来相比于“剑”这个概念更像一片充满了虚幻质感的冰块。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秦爻,那就是一把剑,一把这方世界最神奇的剑。

然后,中年人持剑斩下。

无法形容那道剑光有多迅疾有多锋利,秦爻只能看到中年人上一秒的动作是持剑将斩,下一秒,他就已经归剑入鞘了。

那道光柱突然消散了。

按理来说能量或者说被束缚在光柱中的[光]不是任何一把剑就能斩断的,它们不具备被斩开的性质。

可秦爻面前的光柱确实是被斩碎了,被那道惊艳至极的剑光粉碎成了漫天的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他突然回想起中年人出现在[光]的领域中,把面前的光当成是了某种实质斩断分开的场景。

很神奇甚至很荒谬,可是秦爻却知道这是真的。

而完成了这项工作的中年人松手,那把神奇的剑再次划破天空而去。

“我很强吧?”他突然问秦爻。

秦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中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撩开身上长袍的下摆盘腿在原地直接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面前的地面示意秦爻也坐下。

秦爻依言坐下。

中年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轻声说:

“强大的力量有时候让我很困扰,但是在即将到来的这个时代,没有力量就是一切的原罪,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也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秦爻看着他……点了点头。

“明白。”

“明白就好,纯明那丫头对我说过你,她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有些事情我估计也不用给你讲太深你就明白了。”

“嗯。”

可中年人突然抬起了头,盯着秦爻的眼睛,轻声说:

“很不甘心吧?孩子?”

秦爻心一颤,莫名的情绪席卷全身……可他却摇了摇头,抬头同样盯着中年人:

“没有。”

“没有不甘心?”

“没有。”

仍然是相同的答案。

中年人皱着眉拍了拍膝盖:“不对吧,怎么会呢?怎么会不甘心呢?明明是差点死了啊——被教廷那帮子老神棍用自杀式袭击差点炸得连渣都不剩的感觉可不怎么样吧?”

可秦爻却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甘心,因为力量不够强所以被杀了,这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么?”

可中年人终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微妙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啊,可是你妹妹呢?没能保护她让她差点就死在教廷那帮老神棍的手下——你甘心么?”

秦爻沉默了。

某种意志突然从他的心中冲出席卷全身,带着疯狂的情绪叫嚣着。

甘心么?

他缓缓握紧了双拳。

那个瞬间,中年人尚未到来的时候,被无穷的光芒包围即将在圣徒禁术下毁灭成基本微粒的瞬间——他是用怎样仇恨怨毒的眼神看待这个世界的呢?

他是怎样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可是却看着身旁不远的墙壁被粉碎成肉眼都看不到的微粒的呢?

他是怎样听着怀里女孩的哭泣声感觉心脏都仿佛燃烧起来的呢?

你甘心么?

他问自己。

去他妈的甘心!

那是仇恨……恨不得生啖其血肉而挫骨扬灰的仇恨!

[未完待续]

看着一个一个大佬被打赏那么多,真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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