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我喜欢水。

我喜欢身体被清凉的水包覆的感觉。

我喜欢溪流,我喜欢湖泊,我喜欢河川。

我喜欢大海。

在海水中畅游的感觉如同回归母亲的怀抱。

这是何等的美好。

相对的,我讨厌。

讨厌陆地。

讨厌干燥的土壤。

讨厌滞涩的空气,

讨厌陆地上的人。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想撕碎他们,想淹死他们,想肢解他们,想用一切能想到的方式折磨他们。

比如说那个。

那边的那个女人。

在夜幕的海滨散步的女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雌性。

杀吧。

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动手吧。

她忽然回头,她丑陋的脸上写满惊恐,她扭头就跑,磕磕绊绊地跑,可笑,可怜,可悲,可憎,女人的背影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

咔嚓!!!

—————————

“呜哇……这可真是……”

“明明前几天我们还在这调查过呢……”

时间是凌晨,地点是望月滩,林艺华和贝拉克站在铅灰色的礁石上,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

一个女人的尸体。

两人把散落得到处都是的残肢收集起来后,才看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尸体,他们刚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血和碎肉。

“身份确定了吧?”

“罗轻宁,东华工业大学计算机系大三学生。”

“和前三次有没有关联?”

“目前来看没有明面上的直接联系。”

“啧……”

林艺华不禁咬牙切齿。

这已经是第四起命案了。

暴露在大众眼中的只有第一起,第二三四起消息都被封锁了。

第一次是快艇租借处的清洁工。

第二次是海景小区的看门大爷。

第三次是街道办的一个小职员。

第四次——也就是这次,是当地大学的女大学生。

单看表面身份,四个被害人没有任何联系,至于更深层的……也只有等上头详细的调查报告出炉才能判断了,随机杀人的可能性也很大。

要说有什么共通点,那就是遇害现场都在海边。

“所以,结果如何了,贝拉克……贝拉克?”

“…………”

贝拉克正聚精会神地半跪在尸块前,用类似手电筒的仪器仔细扫描,过了几分钟才回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林大姐头。”

“好消息是?”

“可能是因为搞得太华丽的关系,袭击者这次留下了‘体液’痕迹,这是个重要突破口。”

“……那坏消息呢?”

“我们得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了。”

“……是娜迦?或者塞壬?”

“还不确定,有可能是更糟的,总之……视下一步调查的结果而定,我们必须做好向中国分部请求大规模支援的准备了,实在不行可能我们必须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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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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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绡突然被惊醒。

摸摸脸,摸到的全是冷汗。

床边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吱呀作响。

昨晚睡前没关好窗户吗?

“啧……”

她爬起来把窗户关好,外面天色有点阴沉沉的,远处的天空满是阴云。

看了一眼手机,9月19日周四早上六点半,比平时早了半小时起床,随手打开电视调到当地的新闻频道。

“台风‘牡鹿’预计于24号即下周二早上八点前后登陆,请各位居民做好防范工作……”

电视里没精打采的新闻主播说着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提醒一次的事,但珠绡完全听不进去。

昨晚做了个怪梦。

梦到自己……夜晚在外面游荡,还追着一个眼熟的女人跑,然后……然后……

一大团血爆了出来,梦境染成一片通红,紧接着又被大海的蔚蓝覆盖,这时她就惊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梦中的女人跟一个总是找她茬的学姐好像。

好糟糕的梦。

换衣服,上厕所,洗漱,吃早饭,喂鱼,明明是很普通的日常,但她一直有种有鲠在喉的不爽感。

怎么回事?

她背上书包下了楼,看着早已看惯的高档小区的风景,总觉得……有种异样的疏离感。

结果——

“…………申乾?”

“啊!珠绡!”

一出小区门,珠绡就看到了超不速之客。

这男人居然就在她住的小区外面等她。

微胖的身材,水滴鱼般的丑脸,两只难看的小眼睛,只是看到就让她心生厌烦。

而这次——她产生的不只是厌烦,还有些许的恐慌。

这家伙虽然烦人,但至少还没到跟踪狂的程度——原本是这样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出现在她住的小区。

他怎么知道她住哪的?

他是否还知道更具体的?哪栋楼?哪个单元?甚至哪一层哪个房间?

这……算是犯罪吗?是不是可以报警了?

一念及此,珠绡迅速把手伸进裙子口袋——

“等等!珠绡!等一下!”

申乾急忙阻拦,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十分滑稽,珠绡转头想走,但申乾一摇一晃地跑着追了上去。

“你干什么!别跟我说话!”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关于你的!我哥哥他——”

“你哥哥?什么你哥哥?”

“我哥哥他——那个人一直有问题——我可以帮你——”

“什么跟什么啊!离我远点!!!”

前面就是红绿灯了,绿灯闪烁着即将倒数到零,珠绡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上斑马线,申乾正要追上来——这时变红灯了,这条路车流量不小,他立刻被拦在了人行道上。珠绡一路走到马路对面,后面申乾好像在喊着什么,但周围都是汽车声根本听不清楚,她也不想听。

好烦躁。

好恶心。

好心烦。

昨晚的怪梦加上一大早申乾的出现,不知为何让她非常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总觉得有什么恶心的麻烦正等着自己。

想回到水里。

想回到水里。

想回到水里。

珠绡喜欢水。

清凉透明的液体是牢不可摧的隔膜,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快到学校去。

快到泳池去。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诶,珠绡~早上好呀!”

“啊……”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大学的教学楼附近了。

说起来,这天还有早课来着……

“珠绡?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哦,生病了吗?”

关若夕难得显露关切之色,不等她拒绝就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上。

“姆……没发烧,似乎只是单纯的没睡好呢。”

“啊,呃,嗯……是没睡好……别在意。”

珠绡叹了口气。

(…………?)

她忽然发现,心里那种莫名的焦躁减弱了。

看到关若夕的瞬间,自己居然……平静下来了?

“走吧,快打铃了,你今天第一节课是数理方程吧?”

“好的……走吧。”

一边走着,珠绡一边悄悄观察关若夕的侧脸。

完美的侧脸。

温柔的样貌。

只看脸的话,她这个人确实有种能让人安下心来的奇妙魔力。

和她第一次一起上课是周二。

上午上了政治课和计算机上机,下午一起游了泳,黄昏时刻分别。

现在已经是周四了。

已经是被她正式缠上的第三天了。

“人的适应力可真够夸张的……”

“嗯?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

看着背着大号电脑包走在身边的关若夕,珠绡不禁扶额。

第一天主要是抗拒。

第二天就已经有些适应了。

第三天甚至产生了“司空见惯”之感。

自己,居然已经不会对身边关若夕的存在产生排斥了……

顺便一提,这女人今天穿的是华伦天奴的重磅蕾丝衬衫,下身是同一牌子的长裤,这两件加起来快三万了,但她的鞋——本以为她一定会配个Prada或者Aquazzura的女鞋,然而穿的居然是个杂牌运动鞋,真的搞不懂她是按什么标准配衣服的。

不过配这鞋子听上去很蠢,但实际穿在她身上的效果相当好,有种迷之清爽感,这家伙真是……仗着自己底子好就瞎穿衣服。

珠绡问过她,既然这么喜欢漂亮衣服,为什么非要买高档品牌的成衣?她有这个财力的话完全可以找意大利或法国的名设计师开的作坊专门定制啊?

而她的回答是“嫌麻烦”。

真够随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

关若夕是个怪人,这点毫无疑问。

但或许正因如此,任何人跟她在一起都能完全放开,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再怪也不会比她怪”的安心感。

“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想到啥笑话了?”

“没~~什么!”

心情阴转晴的珠绡加快脚步走到了关若夕前面,大步走向教学楼。

然而刚到中午,她好转的心情就被一通电话破坏殆尽。

……

……

……

……

“你的人生大事,明晚必须回来,听清楚了吗?”

“等等!可是——”

“没有可是!珠绡,你别给我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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