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沙河没有睫毛的眼睛瞪得很大,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据说人死之前,生前的种种记忆片段会如胶片般在眼前快速回放。

骆沙河先是看到一个面容丑陋而体型高大的少年,被一群人用石子追着砸,伴随着刺耳的嘲笑声。

一眨眼,少年穿上了黑色教袍,跨入裁决所的大门。从此,没人敢再欺负他,见到他全都远远躲开。

又一眨眼,少年成了青年,将当年欺负他的人挨个抓进了地牢,十大酷刑一个不省……

青年步入中年,黑色教袍换成了白色教袍,一群手下在他的责骂下卖力干活,一切似乎都在蒸蒸日上。

然后,一张漂亮的少女面孔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似乎,这个少女看似清澈的眼眸中藏着什么很隐秘的东西。

他曾以为这个东西叫做野心。

他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因为充满野心的人更有工作动力,也更容易干出好成绩,最终成为一块更为合格的踏脚石,助他爬的更高。

但再次回想起来,似乎这个并不是野心,而是另一种东西,对他来说不算是很陌生的东西。

杀意。杀意已决的杀意。

能做到院牧位置上的人都不会是笨蛋。

骆沙河虽然看似粗犷,实则心细谨慎。他这些年得罪的仇家可着实不少,多少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他却依然活的很滋润——

但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狰狞的红色闪电近在眼前,骆沙河已经能嗅到属于死亡的腐朽气息。曾被他残忍虐杀的那群『异端』,如今纷纷从大地深处探出骨爪,要把他拉到地狱的最深处。

可是突然间,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奇丑无比的笑容。

柳思月你个心机婊,真的以为你的计划精妙,可以瞒过所有人吗?!

呵呵,无知啊无知,你还是太小看教会的手段了!等我一死,那个大人物绝对会追查到底,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你原形毕露,下来给我陪葬!

我在地狱深处等着你!!!

『轰隆隆……』

无情的红色闪电骤然砸下,附近的地面一阵颤动,又很快平息,只是一个人影消失不见了。

曾经的勃勃野心,如今只剩下一滩黑色粉末,并被雨水迅速分解,融入泥土深处。

跟在骆沙河身后的审判牧师惊的是目瞪口呆,再三揉眼睛确认。

怎么回事?!审判长被神罚砸死了?这怎么可能发生?!

要知道,神罚令一直被审判长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中。不管多么粗心,也不可能随意带在身上,还是已经激活开关的状态。

对了,之前……

牧师突然想起,骆沙河5分钟前似乎被某少女从背后撞了一下。巧合的是,这个少女又恰巧今天主动运送异端去教堂,并交接神罚令。

审判牧师可不光光会用鞭子的爱感化异端,他们很多人都接受过系统的刑侦训练,所以才能循着各种蛛丝马迹确定异端的身份和下落。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啊?

可惜,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

坐在地上的胖乎乎刺客突然一跃而起,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对着他猛然掷来。

是生石灰。牧师眼睛里沾上了一些,顿时一阵痛楚,慌乱想要揉眼睛。

忽然,他只觉脖子一凉,匕首的刀尖从他脖子前端穿出。红色的。

他缓缓转过身,手臂颤抖抬起,愤怒指着眼前面如寒冰般伫立的绝美少女,却又很快无力垂下。

大雨滂沱,雷声滚滚。

柳思月又面无表情地来到骆沙河被炸死的地方,冷冷盯着地上残留不多的黑色粉末:“骆老师,想进步是没错,但你不该踩着无辜者的尸骨往上爬。因为终有一天,你也会沦为别人的的踏脚石。”

黑色粉末混杂着泥水四处流散,最终汇入海水,从此世上再无叫做骆沙河的人。

曹斌就站在她的身侧,大口喘气:“呼哧呼哧……太惊险了,累死我了,还好计划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柳思月轻叹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尸体,还有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这里还要辛苦你一下,尽快处理干净。”

“嘿嘿,放心吧,我会把他们扒光剁碎后扔海里喂鱼的。只不过星耀城我是不能呆了,我会去峡谷城避避风头,新的联络员可能过一阵子才到。”

“知道了。我要尽快回去,避免怀疑,还要完成首领交待的任务。”

“嗯,保重,这段时间我们暂且不要联系,免得被教会的走狗怀疑。”

“好。”

曹斌开始动手处理尸体。刺客自有一套毁尸灭迹的法子,这就不用柳思月关心了。她也不再多言,默默转身离开。

这就是刺客,刺客之间不需要太多的寒暄,交换完必要情报就可以了。就像柳思月刚刚连杀两人的时候,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一刀刺穿脖子。

她不会杀害无辜的人,但每一个审判牧师身上都沾满了累累鲜血,死的不冤。

只见她掏出兜中最后一个铁蒺藜扔在地上,用力踩上去,然后忍着脚底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着星耀城方向前行。

走了大约一刻钟,迎面撞见一个黑袍牧师,同样走路一瘸一拐,样子很是焦虑:“柳姑娘你怎么也受伤了?审判长大人怎么样了?抓到刺客了吗?”

柳思月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的脚底半路被暗器刺伤,只能眼睁睁看着骆老师和另两位同事继续追赶刺客。我实在追不上他们,又担心王大哥你这边的情况,就折回来看看。”

“嘿,还真是多谢柳姑娘关心。”牧师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前行找骆老师吗?”

“这个……我们这样子都不能正常走路,追也追不上,不如先回城吧,等审判长大人的捷信。”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两人互相搀扶对方,在泥地和大雨中艰难前行,一直到天明才看见城门。他们的衣服早已湿透透了,又沾满泥巴,活脱脱的两个野人。

好在他们随身带着牧师证,不然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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