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哎,哟,喂……”

昴一边透过鞋底感受着落在地面的草叶,一边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谨慎地行进。

昴脚踩稀泥和树根,在昏暗的森林中前进。抬头望去,就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望见蓝天和太阳。拂过的风中夹带着湿气,传来的温热令人想起额头汗水的冰冷触感。昴用手背拭去汗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昴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正在森林里行走着。

被风甩开的昴,不仅没带着共同穿过街道的伙伴,就连一直骑着的帕特拉修都没带上。昴连一件武器都没拿,只是空手步行,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极不可靠。

“没带帕特拉修来,毕竟它不太可能跟得上这场战斗嘛。”

昴轻声笑道,不过此时他有些喘不上气了。

昴已经在坎坷不平的森林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从纤细的树木间穿过,踩断落在地面的树枝,为防滑倒,小心翼翼地爬上遍布苔藓的坡道。昴脚下的路甚至算不上路,称其为野兽出没的小道都会让人感到不太合适,纯粹是一条烂路,只是一个劲地阻挠着昴前进。

对昴来说,已经是第三次像这样在森林中步行了。

在第一次和第二次里,昴前行时手上都抱着别人。现在的负重明明比当时轻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昴总感觉这一次的步伐要沉重得多。

“是因为我重复走了三次,已经厌倦了自己的愚蠢吗?真希望第三次能优哉游哉地空手而归……哎呀。”

昴轻声说道。他刚跳过色彩浓艳的毒蘑菇,场景的气氛就突然改变了。

这次与面对白鲸和艾尔莎时不同,没有紧迫感扑面而来的感觉。此时的空气伴随着黏稠的不适感,强迫昴察觉他一直没意识到的汗的感触。

“来了啊……这股就像在寂静的房间一角里突然发现蟑螂时的感觉。”

有人在遭遇黑色害虫时,会认定先动的一方必将“死亡”。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战时有发生,让人产生一种时间被无限延长,仿佛永远不会结束般的超脱感。

一股近似于这种感觉且令人厌恶的瘆人感,迅速袭遍昴的全身。

昴突然定睛凝视,只看见了两侧几乎没什么区别的森林风光。然而,昴体会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对,事实上昴的确见过这幅景象。

“走过这种不是路的路,竟然还能每次都找对地方。该说我方向感好呢,还是瞎蒙的呢?这种准得过头的感觉让人有点想笑啊。”

或者,应该说昴已经能准确嗅出邪恶的气息吧。

对魔女教专用猎犬——如果这样去称呼昴,应该会很帅气吧。只不过,就算昴是犬类,也是屡战屡败的丧家犬。昴希望借这次机会彻底甩掉这个头衔。

“……辛苦各位前来迎接。”

昴凝视着正面的微暗之处,说出了慰问的话语。

当然了,话里根本没有字面上的亲切感。不过,收到问候的人们也完全不具备会介怀的人性。昴这时才想起一个问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就算问了这个问题,你们也不会回答吧,魔女教徒?”

突然间,多个身披黑色装束的人与暗影融为一体,将昴围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风声、虫鸣声已从世界上消失了,这正是他们登场时的不起眼的征兆。昴反应过来后,就算面对突如其来的遭遇也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昴只感受到不合时宜的安心感——如愿见到他们时,所感受到的始料未及的安心感。

“难得你们出来迎接我,不过很抱歉,我要找你们老大谈详细情况。所以,别挡道。”

眼见魔女教徒没有反应,昴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有太多不明白的事,心情很不好。不过论地位的话,我应该在你们之上吧?有劳各位让一下吧。”

说着,昴挥了一下手,对他们下达了退下的指令。

紧接着,众黑衣人向昴低下头以示敬意,然后顺势滑走,再次与暗影融为了一体。他们这一反应也在昴的预料之中。

昴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这帮魔女教徒对他不抱敌意。只要昴没有表现出敌意,或者说只要没有培提奇乌斯的命令,他们就绝对不会袭击昴。

不过,他们这么判断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昴根本不想知道。

“干脆收拾好行李回老家去吧……要是他们连这种命令都肯遵守,那我就轻松多了。”

昴深深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告诫自己不能想得太美。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周围变成了熟悉的景色,昴还遭遇了多名疑似魔女教侦察兵的人物。接下来,只要凭记忆在森林里前进就可以了。

昴的耳边仅回荡着他的呼吸声,以及踏着土地的脚步声。昴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正在无尽延伸的暗影中行走一般,但这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了。

“……噢。”

挡在昴眼前的树林消失了,他的视野变得宽阔起来,只见耸立着断崖绝壁的岩石地带赫然出现了。

高高峭立的岩壁呈现在昴的眼前,森林就像被巨爪碾压过一般突然中断了。断崖下方分散着几块大岩石,魔女教潜伏的洞窟就隐藏在一块格外巨大的岩石内部。满怀恶意的团伙应该正在里面推进残酷计划的准备工作。

不过,这一次昴似乎不用发出抗议再进入洞窟了。

要问为什么——

“……等你很久了,备受宠爱的信徒啊。”

那是因为,身穿法衣、沉浸在疯狂与欢喜世界中的男子,张开双臂出来迎接昴了。

男子的脸颊干瘪,眼窝深陷,深绿色的头发和土黄色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色泽,从黑色法衣中伸出的四肢犹如枯木一般纤弱。看样子,他的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不过根据他那缺乏生气的整体气质来看,说他有五十多岁也不奇怪。

不过,男子唯独双目炯炯有神,他用蕴含着压倒性疯狂的眼神注视着昴说道:

“我是魔女教的大罪司教‘怠惰’——培提奇乌斯·罗曼尼康帝!”

狂人——培提奇乌斯伸出舌头,口水沿着舌尖向下流淌。他轻狂地笑着,同时就像在欢迎昴一样,高声报上了名号。

5

哄笑着的狂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受到他迎接的昴立即按住了胸口。

眼前就是仇敌培提奇乌斯,但昴发现自己非常冷静。

“还真够神奇的啊……”

眼前本该是昴无比憎恨、咒骂着想杀死的人,是昴视作万恶之源并憎恶的仇敌。

在昴短暂的人生中,恐怕还从未出现过像培提奇乌斯一样需要强烈憎恨的人。

昴曾经激愤地说一定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不过在此时此刻,昴面对他那恶魔般的凶相,居然感到很安心。

“我要欢迎你,备受宠爱的亲爱孩子啊!太美妙了……啊,太美妙了!缠绕你身体的爱是何等深沉啊!包裹你身体的爱是何等高贵啊!怀抱你身体的爱是何等热烈啊!感谢你!我要向你致以压倒性的谢意!”

面对心中感慨万千的昴,培提奇乌斯很快就发狂了。狂人披头散发,挠破手背的皮,鲜血顿时流淌而出,他因为感激不尽而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

昴第一次看见培提奇乌斯那疯狂的姿态时,感受到的是恐惧,第二次则是敌意。现在已经是第三次,昴终于心怀厌恶与正常人理应具备的感情站在狂人面前。


同时,昴还坚信,培提奇乌斯的生存之道必定与常人势不两立。

昴不由得低下头,重重地深呼吸了几次。等平静下来后,昴就面向培提奇乌斯轻轻举起手,尽全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说道:

“呦,意料之外的热烈欢迎让我受宠若惊啊。可我始终感觉你口中的宠爱没什么真实感啊。”

“这也不能怪你!对很多人来说,开始来得太突然了。无论是谁,从某天起便会察觉到自己‘被爱着’。而且一旦察觉到,就再也无法放下那份爱了——没错,因为爱就是一切!”

培提奇乌斯满怀欣喜,向寻求解释的昴说道。他张开染血的双臂,一个劲地疯狂讴歌爱——极度扭曲且无比坦率的爱。

“为了爱!为了恩赐给我们的爱!我和我们必须用勤勉报答爱!因此,试炼,我们要发起试炼!为了让这个世界,让这一刻,让这里的我,找出受到魔女宠爱的意义!为了爱,为了爱为了爱为了爱为了爱为了爱!”

“那你就不能继续怠惰了啊。为了真诚地回报这份爱,你必须勤勉才行。”

“说得——没错!”

培提奇乌斯面露感激的神情,向找准话题大意,装出理解模样的昴笑道。

可是昴根本没有理解和赞同,只是在表面上迎合。既然狂人无法看穿昴的计策,那昴所说的话无疑是带着虚情假意的妄言。其实在昴心中,恨不得立刻结束对话。

“啊,那个,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和你们会合……这样就可以了吗?除此之外,还需要办手续,在文件上盖个人章之类的吗?我没有正式印章,可以盖拇指印吗?”

不过,昴强忍住涌上心头的厌恶感,直直挺立在培提奇乌斯面前。

这是为了尽可能地拖长对话,以便从狂人口中套出有用的情报。

“嗯……你的思想,你的意见,你的意向……倒是值得赞赏。”

昴心中有所盘算,而培提奇乌斯走到他身边,就像在确认魔女气味一样闻了闻昴。狂人露出恍惚的笑容,同时伸出双手,在昴眼前亮出了仍然健在的十根手指,只见那细如枯树枝的手指正不停地颤抖。

“现在让你加入我的‘指尖’,会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获得的宠爱太浓厚了……这香醇的魔女之爱,究竟有多么强烈呢?如果‘愤怒’见到你的宠爱,肯定很羡慕吧……你该不会是‘傲慢’吧?”

“傲慢是……”

“目前,在大罪司教的六个席位中,只有‘傲慢’仍空缺着!在具备相应实力的人出现之前,这一代的大罪无法聚齐……不过,魔女因子应该已经传到下一任‘傲慢’身上了——你,应该收到了‘福音’吧?”

培提奇乌斯上前一步,与昴拉近了距离,将脖子向一侧扭成直角如此说道。

不过,听了他的问题,昴的心中只有困惑。

大罪司教“傲慢”的席位仍然空缺,这个情报的确是好消息。可是,狂人居然正怀疑那个位置可能属于昴。要顺着狂人的说法来撒谎倒是简单,然而对于是否该撒谎,昴也拿不定主意。因为昴完全预料不到谎称自己是“傲慢”之后,培提奇乌斯会有怎样的回应,这可是一处难点。

另外,那家伙口中的“福音”究竟是指什么,也是一个未知的疑问。这是魔女教徒之间通用的黑话,或是狂人下的圈套吗?如果是前者,对新加入的魔女教徒就太不友好了;如果是后者,那就是狂人发起的心理战吧。

“我想想,这个嘛……”

昴不能贸然开口,可是保持沉默也只会招来怀疑。昴感受着极度的紧张,紧紧地闭了一次眼。

合上眼睑后,有好几张昴必须保护的面容浮现了出来。

就凭这一幕,昴下定了决心。

“先不提福音,关于‘傲慢’……除了性格恶劣之外,我想不到自己还有哪方面符合条件啊。不过我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再稍微详细解答一下。我想了解大罪司教……还有试炼等问题。”

昴将缺乏线索的“福音”话题延后,接过了狂人的话茬。他打算问出疑点重重的大罪司教的相关情报,以及培提奇乌斯多次提到的试炼。

试炼——其实际形态恐怕就是这次的袭击计划。如果能了解到详细内容,顺利的话再查明潜伏的“指尖”具体在何处,那么情报搜集工作就完美了。当然,深入追究这些有可能激怒培提奇乌斯,不过现在才担心这个问题已经晚了。

昴不断地发问,在他轻浮的口吻背后,是坚定的开战觉悟。另一方面,狂人缓缓将自己的右手手指伸入了口中。

“……大脑,在,颤抖。”

培提奇乌斯用臼齿咬碎了拇指,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淌。

狂人沙哑的低语声中带着颤抖,不久前的狂喜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空虚的眼神勾起了昴的恐惧,让昴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剧烈跳动的心脏从内侧撞击肋骨,甚至能让昴感受到痛楚——面对紧张的昴,培提奇乌斯先将手指从口中抽出,然后说道:

“想了解试炼……嗯,没问题。”

昴没有回话。

“街道被封锁的消息要传遍各地,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距离试炼开始也一样——时间还有的是。”

与纯属癫狂的态度相反,培提奇乌斯面对热心学习的昴,说出的话语反倒显得很友好。昴只好拼命忍住面部抽搐,跟着露出了笑容。

“唔……街道被封锁了。关于这点,你难道做了什么手脚?”

“很简单,就是‘雾’啊。只说这些应该足够了吧。”

“……嗯,足够了。”

培提奇乌斯简短地作答,昴也简短地回应道。

暗示街道被封锁与“雾”相关的发言,印证了白鲸与魔女教有关。而且通过刚才那段对话,昴还确信了一点,就是白鲸已被讨伐的情报还没有传入培提奇乌斯耳中——这帮人没有察觉到由昴等人组成的讨伐队。

“话说,用雾封锁街道,就能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发起试炼了。你使出的手段还真是不简单啊,培提奇乌斯先生。”

“是的,试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都必须排除万难参加试炼,否则就是对爱不诚实!没错,为了爱!为了倾注在我们身上的爱!为了恩赐我们的爱!我们必须回报爱!”

“噢!”

培提奇乌斯不仅说出了试炼的信息,还点燃了对爱的主张。狂人身体后仰,瞪大眼睛,伸出舌头,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天空,泪雨滂沱地寻求着某种不可视的东西。

培提奇乌斯没有理会被他的疯狂反应惊住的昴,继续着他的行为。

“一切都是为了爱,为了爱而献身!为了让那纯属不敬的银色半魔,知道她生命的罪究竟有多么深重!为了让她接受证明能否背负起罪孽的试炼!没错,她必须接受考验!证明她并非怠惰,证明她是否勤勉!我要赶在所有人之前,亲手发起试炼!”

“问罪,还有能否背负起罪的考验……这就是试炼?”

“正因如此才有了试炼!正因如此才有了大罪!大罪司教!因此她必须接受考验!必须接受考验……证明她是否具备容纳魔女因子的资格……”

培提奇乌斯彻底陷入狂乱,将手伸进了法衣。接着,狂人摆动指尖,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书,大小应该与地球上的词典相当。培提奇乌斯用单手灵巧地翻开书,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页面上扫过。

“福音所记载的我的职责,正是我必须履行的爱的象征!如果你是‘傲慢’,那就应该能理解我的崇高信念!毕竟距离上一次我等冠以大罪之名的罪人全部出现,已有数百年之久了!”

“等一下!你还没说‘傲慢’和魔女因子……”

“……请出示福音。”

狂乱再次平息,突如其来的平静强行抑制住了昴波动的情绪。昴跟不上这种变化,他面对逼近自己的培提奇乌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看着昴的反应,培提奇乌斯的眼中仍旧带着狂热,同时将脖子朝一侧扭成直角说道:

“请出示福音,出示宠爱的象征……”

狂人说着,向昴伸出染血的右手,要求昴出示共犯的象征,而他完好无损的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书。眼见狂人的举动和态度,昴才意识到——

那本书就是“福音”。

然后,培提奇乌斯就像在肯定昴的确信一样,将福音书递向了昴。

“我的福音书上没有关于你的记载。既然如此,你为何会造访、出现在此地,又究竟能为我带来怎样的幸事呢?”

“啊!那本书的名字叫‘福音’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既然如此,你就早说嘛。”

决定性的决裂近在眼前,于是昴夸张地向下抚摸/胸膛并顺势将手伸入怀中。当然了,别说是书,昴的怀里就连一张纸都没有。

昴表演的哑剧,令培提奇乌斯的瞳孔略微缩小了一圈。昴望着那饱含疯狂气息的双目,决裂的倒计时牌顿时浮现在脑海中。牌上的数字以异常快的速度跳动着,想必再过不久就会爆发冲突吧。

所以——

“哎呀,不好。抱歉抱歉。”

“你说什么?”

“关于我的‘福音’,那个——被我拿来垫锅,然后搞脏了。我看它脏兮兮的,于是扔掉了。”

所以,此刻就是分水岭。

昴认定无法继续拖延对话了,随即中断了谈话。

昴那荒唐的回答传入培提奇乌斯耳中的瞬间,狂人的脸上就写满了惊讶。不过,在狂人心里,这段发言立刻变成了辱骂,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凶神恶煞。

“宠爱的象征!怠惰的权能!‘不可视之手’!”

狂人面露爬行动物般的表情,尖叫喊道,随后他的影子发生了爆炸——准确来说,影子像爆炸似的迅速膨胀,然后转变为多只黑色手臂伸向天空。

那是能轻易撕碎人体、常人无法看见的不可视魔手。

手掌高高飞起,就像抬起头的蛇一样锁定了昴。魔手的黑影如鞭子一般扭动,尖端突然加速并将指尖对准了地面。

昴眼看着黑色的指尖即将命中自己,于是就地大幅度翻转身体。

“我之前也说过——只要能看见,这东西还不至于躲不开!”

“你说什么?”

这是昴在之前的循环中说过的话,不过在培提奇乌斯看来,只是毫无根据的挑衅。然而,狂人没有工夫将昴所说的话否定为戏言。

共计七只的漆黑手掌直逼昴而去,这架势是想拧断昴的四肢。不过,昴在坎坷不平的岩石地面上跳动着,用就算是奉承也难以称作华丽的步伐躲开了攻击。

昴向后跳了一大步,尽可能地与正面的培提奇乌斯拉开距离。这么做是为了逃离黑手的攻击距离,同时还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反击的障碍。

“你,刚才,看见我的‘不可视之手’了……”

“你现在还有工夫关注我吗?”

必杀技权能遭人破解,这让培提奇乌斯嘴角泛起白沫,想发出大喊。可狂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昴就指向了他身后。就在这时,反击的号角响了起来。

“哇!”“哈!”

兽人共同从远处发出的嚎叫,掀起一股撼动大气的破坏型冲击波,席卷了大地。

岩石地面被掀起,风将尘土卷上半空。冲击波威力之强,在大地上制造出蛛网状的龟裂,再将断崖绝壁切开,进而引发了坍塌。

“什么?”

培提奇乌斯回头望去,发出了惊愕的叫喊。兽人姐弟落在地上,他们的合体技令狂人瞪大了眼睛。

趴在地面发出咆哮的是蜜蜜和缇碧姐弟俩,他们的白色法袍正随风飘荡。

二人在与昴对峙的培提奇乌斯身后着地,并没有理会狂人,而是朝陡立的悬崖施放了咆哮波。猛烈的冲击波粉碎了岩壁,炸裂的岩块犹如雪崩一般向下滑落,将魔女教集会地的入口封死了。

岩块与砂石高高堆起,天然洞窟瞬间变为墓穴。

“要的就是活埋——你们就为迄今为止的种种恶行痛苦地忏悔吧!”

昴竖起中指,恶狠狠地破口大骂。

粉尘四处飞扬,脚下能明显感受到坍塌的冲击造成的地震,洞窟入口被彻底封死,魔女教徒的命运已显而易见。眼见这一惨状,培提奇乌斯仰面向天,说道:

“真是……真是,太惊人了……”

狂人颤抖着喉咙,一边挠头一边流出了血泪。他粗暴地扯掉头发,连头皮也淌出了鲜血,同时还在激动地跺脚。

“竟然将我的指尖……如此无情地、无慈悲地、无秩序地、无目的地、无难度地、无意义地杀死杀害灭杀了……啊,啊!大脑,在颤抖抖抖抖!”

“哇,感觉那个大叔好可怕啊!”

“我认为魔女教徒都是那种德行哟,姐姐。”

培提奇乌斯的举动就像低劣版的小孩子胡闹一样,蜜蜜与缇碧姐弟俩见状,面露害怕的表情并交换了感想。不用说,二人会在此时突然杀出,既不是偶然也不是奇迹,而是根据按部就班的作战计划来行动,他们是为昴准备的援军。

二人隐藏气息追随而来,响应了昴发出的信号,将魔女教基地的入口封死了。这样一来,敌人就只剩培提奇乌斯一人了,昴等人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啊,没错,啊——很好。”

然而,培提奇乌斯流了一会儿眼泪后,就心平气和地嘀咕了起来。

狂人缓缓地挨个打量了一遍昴等人,平静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

“很好。非常好——这就对了,太好了!啊,真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很很很很好好好好好!

“哇呀!”

狂人说到一半,突然亢奋地尖叫起来,吓得蜜蜜哆嗦了一下肩膀。

培提奇乌斯全身心地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表演,将双手的手指塞进了口中。紧接着,他将指尖依次咬碎。

等十根手指全部被咬碎后,培提奇乌斯说道:

“很好。我已经明白了!来比比吧,来比、来拼啊!你我是时候比拼一下了,看看谁更配得上宠爱!为了爱,没错,为了爱!”

“……看你这么激情,不过抱歉了。”

培提奇乌斯不停地用指尖猛戳地面,无视蜜蜜和黑塔罗,只向昴一人宣战了。面对这样一个狂人,昴的脸上却毫无战意,并耸了耸肩。

“你刚才!说什么?我!可是!带着爱面对这次试炼……”

“……你的对手就交给别人了。”

培提奇乌斯伸出染血的手指,仍打算说些什么,昴却对他这么说道。

昴的回答令培提奇乌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发出疑问时——

“喝啊啊啊啊!”

头顶传来了气势十足的怒吼,令培提奇乌斯猛地抬起了头。

一记袈裟斩将培提奇乌斯的躯体劈成两半——剑鬼的斩击劈开了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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