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2日
我想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头痛。
脑花摔散掉了吗?不……我明明记得我是手肘先着地的……可是,为什么耳边那么大杂音?
是人类说话的声音。以及四处走动所发出的细碎声音。
诸如‘鲁奇尼你看你干的好事。’‘哎呀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她和坂本上校好像吔,会是扶桑人吗?’…………
声音不是很陌生,甚至还有一点点熟悉,可是我不认识………好吧现在就算扳我六亲来我也只能不认,如我所料,我本来就不复杂的大脑结构好像摔掉了某个零件,除了痛和我的‘本能’之外,大概什么都记不得了。
西方人类医学病症中的失忆么?
但是听她们说话的内容……………
我靠居然说我是扶桑那个岛国的人类………我再装晕就卖国了我。
慢慢撑开沉重的眼皮,等待视线清晰的时间里。我听到了她们的惊呼———
“天呐,你们看她红色的眼睛!!”
小姐,你不知道议论一个病人是很不礼貌的么?……
“是眼睛受到冲击充血了么?那样可能会失明啊………”
失明?视线扫过去,收到的图像还来不及传送到大脑中朽,一个白色顶着栗色毛发的东西就扑了过来。
狗!!!
身体被本能指示着退缩,跌下据她们说是病床的狭窄床铺,为了不折断自己的脊椎,我蜷起身体打一个滚缩到墙角。习惯性地炸毛。
对了………我应该说什么语种?
中文么?在场没有中国人。
英文么?还是日文?这里倒是有说这些语种的人,但是一只猫告诉你她会英法德意日五门外语你信吗?
同样,一只猫突然对你说你的语言你又是什么反应呢?经验告诉我高于80%的人类都是晕过去!!没有晕过去的都是立刻把猫解决掉!!
好吧……我当时的确是忽略了自己已经拥有了人类的外表。炸毛前还考虑东考虑西的猫估计找遍天下就我一只。
于是,只考虑到‘好歹还是有同类’的我顺利地在三秒后看到她们错愕惊讶眼睛脱窗的表情。以及……
她们瞳孔中,我穿着一副十五六岁的人类皮囊,扬起猫耳和猫尾,微笑着说“喵~~”的样子。
———丢脸后泪奔分割线——————————
扭扭身上白色却微微泛黄的布料,我不由得撇嘴,人类这品味……不敢恭维。
从来都鲜少见光的腿部暴露在空气里。凉飕飕的,匀称却不臃肿恐怖的腿部肌肉一直是我惊人弹跳力的保障。可是把脸和手之外的身体部位展示给别人看……我还是不能理解人类这种生物的审美思想。
这个地方,和我所理解的大同小异。
仍旧是人间,有人类,也有略高于人类的异能人士——魔女。
据那个叫板本美绪的成年人类女生介绍,魔女是一种拥有特殊能力的青少年女性,大概体现于可以操纵某些生物细胞、分子、离子、或者电子以及流体性能量的能力,由‘使魔’赋予。
原来不是妖啊尴尬……………
使魔这种东西……和一般的动物相似,但是智商极高,具有交谈能力,通过类似于寄生的契约方式与魔女共存,契约缔结方式是触摸女性的臀部………为什么是臀部?
这些使魔大概就是低级的妖吧?怎么都色咪咪的?!
再从不停记录的笔记上抬头时,眼前的两个好像是叫明娜和歌尔特露特·巴克霍隆的人类和嘴角抽搐的板本美绪一起,用很诡异的目光打量着我。如果现在我是猫咪状态的话背后的毛一定会立起来。
“干……干嘛?怎么了吗?”
“真的很像………”
“像什么?”
“指不定就是呢……认真读书的高中生。”明娜按了按额头,无奈地笑起来,温和的样子是个十足的大姐姐形象。“你能解释下你为什么出现在天空吗?”
“我在找可以住的地方。”
“哈?”找住宿找到前线?
“嗯…………虽然我是陆地生物,但腾云驾雾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
“…………”三人脸上明显就是‘你扯淡吧?’的表情。
原谅我吧,就算是本能也不允许我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别人,对人类单纯和坦诚,我做不到。
“如你所见,我是猫妖。”晃动着自己一直没有收起的耳朵和尾巴,我用这个自己暂时收不回的麻烦打幌子。“来自华夏夜郎,由于活的太久和长时间独处名字和年龄都记不得了,如果按你们的说法我应该就是使魔,不过要高等一些,拥有了独立的人类形体………”
我才不告诉你我其实只是拥有1/2的猫又灵魂呢。
那样类似于怪物一样的东西……我无法解释自己究竟是个什么。
所以宁愿是妖。
在与华夏接近的岛国扶桑,那里是有着和华夏接近的信仰的,不过那些信仰在后来扶桑的独立下出现分歧。所谓的妖,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式神。
总之,我所说的身份是有证可考的,所以,我根本不怕被揭穿。
你说我不是,有证据吗?
“既然是华夏的生物。为什么会跑到海上来?”
“我说了我在找住宿啊。”收到某双马尾的怒目,受到惊吓我终于知道收敛了一点。“我的家乡人类们在打仗,被掀了老窝我只有出来了。”
“那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目光移向墙上的世界地图,巴克霍隆虽然可能不知道夜郎是哪里,但是看那一把直尺还量不了的距离…………嗯……呵呵………的确是扯得远了点了……………
不过………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话…………本能系统时事资料搜索——搜索结果展开…………
第二次世界大战。
反击准备,预热,发动机启动。
“你们人类到处打仗,这事情还要问我?”
“哈?这个……………”
“其实就算不打仗,我估计也没有藏身之地。”
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面对这些身经百战的军人的审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惧怕别人的注视。但尽管如此,我也还是要求自己微笑——就算我仍然皱紧眉头,看上去像怒极反乐那样,告诉自己人类不算什么。
“人类总是那么不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环境,一步步逼近我们生存的地界,打着弱肉强食的幌子把我们赶走,自己心安理得地住下来。”安慰地舔舔自己的手背,我知道这个动作到底有多像猫,因为我根本就是跟他们学的。“欧洲的狼,扶桑的狸猫,黑猫、蛇、熊、狼、虎、豹、狮。人类只留下愿意听话的,愿意给他们增加势力的。即使是妖鬼魔神也一样,稍有反抗就立刻杀掉……”
“而我们仍然遵守着长辈的祖训,不随便伤害人类,并且排斥违规者。”
“更匪夷所思的,我们愿意和人类和平共处,不过路过一下而已,那些靠入侵住在我们地盘上的人类宾客居然对我们大惊小叫,想方设法逼我们离开———”
“我活了几百年竟然不知道我们那么竭尽全力保护多年的生命与尊严,居然比不上人类的一时享乐?”
嗯……好像太咄咄逼人了一点……………看着三人因为被说穿现实的表情有些古怪,我的所有一本正经立刻垮台。
虽然我是被她们用枪打下来的,但军人的感觉敏锐一些总没有什么错,那个始作俑者也有道歉过了,想到那个皮肤黑黑叫鲁奇尼的女孩子诚恳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怎么办好呢?
眼前的三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是比14岁的我要大一些,但是我知道,她们的生命比起我的青春,只是昙花一现。
相貌没有我意识里认同那样的倾国倾城,年龄也没有到达所谓的黄金年龄,这样的孩子永远不会引起我的赏识,甚至连怜悯,我都做不到。
可是…人类唯一的可贵,就是终究会老去死亡的生命,以及性格上的参差不同。
帮你们做点什么,当作我的歉意吧。
“那么,人类姐姐,说出你们的愿望吧?”我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下舒展眉头微笑。“再过去就是我无法落脚的海,作为我住在这里的报酬,我可以像使魔或者式神那样帮助你们。”
我估计我是她们见过的变脸最快的人,因为她们心里那种纠结,现在完完全全可以从脸上读出。
啊哈哈……之前打击过头了。
“嗯……如果不介意这里是军营,乐意的话您大可住下来…………”明娜想来都是温和优雅的性格类型,但我这样的妖怪饶是任何人都认为罕见——当然,那些认识我的除外。
所以,一时可能不知如何面对的明娜也只能先不与我树敌。“……帮忙一类的,大致上………”
“呵呵……是觉得我帮不上忙吗?”习以为常地微笑,怀疑我实力的人类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还是说……觉得你们人类军政的事不方便我插手?”
“并非那样,我们的工作是具有一定的生命危险的,其程度并不亚于战争。”
啊啊………原来是觉得我害怕战争啊?
不等我做出回复,那个黑发以及黑色独眼的坂本美緒踏出一步站到我面前,清秀英挺的眉头紧蹙。“当然军营基地相对来说是比海上安全,可是随时随地的警报也不是什么玩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建议您向内陆移动些许再定居,阁下意下如何?”
向内陆移动,和那些普通人类在一起?
才不要………认识并记住几个人容易吗我?
要赖下来的话,证明自己的实用就好了吧?
“我的意下………你们现在应该拉警报了。”微笑着如意看到她们因为我山路十八弯的思维而被卡住的样子,我仰天看看窗外正西方已经逐渐夕下的太阳,判断方位。
“七点方向13度27"约五千万海里处,不知名飞行物以300km/h的速度在向这边靠近,估计……离雷达范围只有那么一点点了吧?”
刚刚说完不到数秒,不等三位做出任何回应,基地的警报呜呜响起,浑厚而震颤,预示敌袭。
连带着门外偷看的几位,还不算熟识的大家的惊讶我只能耸耸眉头来回应,没办法,这种在丛林中练出的覆盖式侦查在空旷广阔的海上被放大了很多倍。让我自负一下下已经足够了。
“……愿意的话叫我狄笛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哦?”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敌人。
异形军,就是我决定站到魔女这队后的敌人。
穿着奇怪机甲的坂本美绪飞在我的身侧,跟我解释着这种敌对军装,言毕不安地瞟瞟我身下的黑色雾状凝结。“这个东西,你确定能不散掉?”
“啊~放心吧。如果散掉了,我会游泳。”战斗前的战士一定是要心无旁鹜的,我加快飞行速度向她示意不用担心。
控制阴影以及相应的物质结构,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虽然是刚刚发现的。
广阔无垠的深蓝海面,辽阔的天空白云如同上好的白色油画颜料,咸湿的海风填充着空空的思忖。飞翔中的战斗少女明明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我却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莫名感觉。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总觉得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完成,我要做的,远远不是,却极其类似现在这样去对付人类的敌人。有人在等候我的担心感,以及……隐忍在骨子里的孤独。
这些也是‘本能’吗?我的本能………还真是多得可怕。
算了,想不起来又能怎样呢?
尾巴一甩,我遵照坂本少校的意思闪到比较远的一边观战。 原本这样不熟悉敌情的战斗我是不打算插手的,但是当敌人出现在视线范围里的时候,我彻底沉不住气了。
你黑红配我没意见;
你是一铁皮家伙我也没意见;
问题你这一铁皮家伙又没有我好看,学我玩什么黑红配嘛你?!学就算了你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个毛啊你?!
(某猫好像忘记了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哼哼!!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我闭上眼睛。然而一道炙热的感觉从颊侧掠过,睁开眼还能看到绯色的余晖。这下,尽管看到那个什么异形军被包围枪毙我也忍无可忍了…………
“核在右翼下方———狄笛你没事吧………徊?!”
“没事的啦……右翼下方对吧?”
瞥了一眼因为我突然出现在身边而吓了一跳的坂本少校,我叹了口气,人类怎么那么容易大惊小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弱点是魔法攻击,那么………灵魂武器也能生效的吧?
“狄笛你要干嘛?啊喂!!”
形似三角形的热带鱼的异形军,仍然从机壳表面散射着绯赤炙热的激光,穿着机甲飞行的少女们张开魔法护屏,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这种时候分心的话,非常危险的吧?
认真地远程射击的异形军突然感觉有人敲敲他的机壳,发出‘叩叩’的声音。
“喂,这位老兄你好丑。”
什么时候靠近的?乌云一样显眼却行动诡异的家伙?!
“啊啊……原来你认为我是乌云啊………”赤色双瞳的少女在乌黑发亮的机壳上投下举起盘膝而坐,随后举起右手的残影,以及那慵懒鬼魅的声音。
“要罚……”
伴随着一声轰鸣,将近1/3的机体——异形军的右翼完全碎为齑粉,与此同时一道激光击散了那朵小小的乌云。
瞬间,我听到了有人叫我那个刚刚取的名字。
哼………我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乌云那样脆弱的东西?借着最后在黑色云朵上一蹬的力,我的身躯随即弹到机体上方数十米的地方,倒立着垂直身体,已经化出黑色甲盔的锋利爪子在下坠过程中顺利攀上异形军的另外一只机翼,刺入机甲,挂在机翼上摇摇晃晃。飞机因为失去左翼,右翼又突然受到冲击,摇摇欲坠中既然忘记攻击,那个据说藏着‘核’的地方就暴露在我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猫咪是有玩弄到手猎物的习惯的。微微眯眼,我可是有解剖活体的爱好,虽然不会惨叫。将就好了。
不等它平稳,我将自己的身体向后方空中抛高,仍旧扣在机翼上的双手带动整个机体都跟着旋转,终于不能平衡被我带着向海面坠去。
同归于尽?我可没这兴致。
机体尖头朝下被我捅进海水,然后像一条死鱼一样肚皮朝上浮在海面,任人宰割。
站在机体浮尸上慢慢蹲下身子,我用食指上的利爪剖开翼下,有淡淡的红光溢出。剥离那层硬甲,我得到一块红色透明的漂亮石头。
好吧……我天生对这种漂亮东西没有免疫力的。
拳头大小的石头握在手心,微微悬浮着,我知道这个就是坂本少校说的核,可是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以至于我把玩它竟没有发现机体在慢慢复原。
大家的表情当时一定是焦急而无话可说。
“漂亮石头~~喂…你们怎么了?”远远的就发现大家表情不对,我想靠近去问,于是轻轻收拢掌心想把这浮着的小东西拿稳。然而手上还没使多少力,那石头碎了。
我没有发现大家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可惜,我是真喜欢那个石头。
“喂!还有没有?”狠狠一跺脚,“拿出来饶你不死!!”
我忘记了那个东西是不会说话的;
更忘记我脚上的盔甲跟手上的一样锋利;
还有………坂本说过,没有核的异形军极其脆弱……
于是,我就那么自作自受地………在一片更加漂亮的齑粉飞舞中…………华丽地坠海……………
“喵啊厄咕噜咕噜…………………………”
———再次丢脸泪奔分割线————————
入夜,基地会议室灯火通明。
“她的实力惊人无疑………”巴克霍隆呢喃。
“可是小任性也是无疑的。”佩里妮点头。
“突然多个人上面发现了怎么办?”明娜担心。
“不过一只猫而已,就说是使魔。”坂本首肯。
“……同类的话我不反对。”桑尼娅难得地没有昏昏欲睡。
“桑尼娅没意见我也没意见。”艾拉摆手。
“……不跟我计较就行。”鲁奇尼唯独害怕我记仇。
“有点可爱的……”夏洛特环胸笑。
“有点胆小的………”工藤芳佳释然。
“……或许帮助不小的………”莉妮特颔首。
“……………”艾丽卡默认。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就让狄笛住下来吧。”拍案敲定,我的归宿就那么在我没有任何发言的情况下定了下来,如果有照片留念大概就可以看见大家脸上的放松愉悦。我的实力,从来没有不被认可过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黑发黑眸的坂本美绪环视会议室后,曲起食指扣扣桌面。一伙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狄笛人……不,猫呢?”
与此同时,基地周围的某块沙滩海面。某黑毛生物在那里挥舞着手爪爪脚爪爪施展狗刨式。
“喵哈哈~~第一次游海澡呢~~~”我自言自语着,努力不让自己下沉。“不过海水真咸…………”
啊对,这就是我所谓的会游泳。
呐呐………就这样定居下来。会有人找我么?仰望着海上永远璀璨的星光,我习惯地甩甩尾巴。注意到那些绯红的星星点点。
我可是………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