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我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某个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教室天花板上,成排的方形吸顶灯散发着亮白的光;身旁墙壁上嵌着的巨大玻璃窗外,夜色幽暗。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记得之前我还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熬夜“捏女儿”来着。那是一款莫名其妙自动出现在我电脑里的游戏,新建角色需要玩家自己动手“捏”出来。而等我把“女儿”捏出了满意的样子,用鼠标点击“游戏开始”时,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袭来……然后我便坐在这里了。

难道是我电脑漏电了,这是触电昏迷后的梦境里?

此时我发现眼前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好奇驱使下我拉开背包拉链,发现里面放着一把枪管长长的大号左轮手枪。

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定是FPS游戏打多了。我拎出了左轮枪仔细端详,它沉甸甸、凉冰冰的,像个大铁砣。再翻翻包里,还有一条腰带一样的帆布宽带子,十几颗黄锃锃的子弹成排地塞进布带一侧的卡套里。这是备用子弹带?

我从帆布袋里拔出一颗子弹仔细看,我发现连子弹底部的编号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梦好真实啊。

我双手将沉重的左轮枪端起来,对准教室的玻璃窗想试着放一枪,结果看到了玻璃中反光的自己,顿时愣住——镜中的我竟然穿了一身岛国风的JK水手服,还有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

无比惊愕间,我几步走到窗前,仔细看着镜中自己,身材窈窕,五官精致……这哪里是我?分明是一只不认识的萌妹。

我歪歪头,镜子里的萌妹也歪歪头。我动动左右手,镜子里的萌妹也做了和我一样的动作。感觉好诡异,我后背都发些凉了。

忽然刺耳的铃响在教室起,我吓了一个哆嗦。响了足足十几秒铃声才停下来,紧接着教室墙壁上挂着的音箱里女性电子音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基础物资收集时间已结束,游戏将在五秒钟后开启。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等等,这什么情况?

随着倒计时结束,教室里的灯忽然灭了,整个世界霎时变得幽暗而寂静。片刻后我适应了黑暗,发现教学楼外并非一片漆黑——在成排的绿化带树木间,路灯正透过繁茂的枝叶投下昏黄的光。

我透过窗户的玻璃往下看,这里距地面约有四五层楼高。如果从这里一跃而下,会不会像电影《盗梦空间》里那样,就从这个诡异的梦境里“醒来”?

轰隆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教室的玻璃被震荡得嗡嗡作响,我吓了一跳,本能地蹲在了窗台下。地震?煤气爆炸?惊魂未定,我又听到了疑似过年放鞭炮的啪啪响声。

此时我低头看看手中一直抱着的左轮大铁陀,回想刚才听到的广播倒计时,顿时明白过来,这便是所谓的“游戏开始”了。

莫非这是场梦幻版的真人吃鸡游戏?

然而我感受着手中这个大铁陀的沉重与冰凉,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在梦里吗?我把几根头发绕紧在手指上,猛力一揪,嘶,好疼,我用力揉了揉头皮。

几根拔下的头发被我捻在指间,我凑在眼前仔细看,连头发根新鲜的毛囊都能看得清晰。我的心开始沉落谷底,巨大的不安笼罩了我——这一点都不像梦,而更像是现实。

如果不是梦,我该怎么解释现在这种状况?难道是……穿越?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然而穿越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且很可能是我穿越进了之前正玩的那个电脑游戏。而我现在的这个身体角色,就是我之前捏出的那个“女儿”。

教室里灭了灯,窗户的玻璃已无法再当镜子用了,但我还记得之前玻璃反光中看到的自己。我摸摸自己的脸,仔细与我之前捏出的那个“女儿”做对比……呃,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个游戏角色长什么样了?

用力想,再次用力想,再再次用力,依旧想不起来。记忆断片儿的不适感让我心慌,冷静,我要冷静,再次深呼吸。这次我要试试从开头回忆——

当时我打开电脑,想要招呼朋友们开黑,忽然屏幕上弹出一个“游戏安装完成”的对话框。我还没看仔细,游戏就已经启动了,然后鬼使神差地,我就被游戏吸引并开始新建角色……邪门了,怎么操作过程记得清清楚楚,而捏出的角色形象一点没印象?

我再次使劲儿回忆……忽然惊恐地发现,我竟然连自己本人长啥样儿也想不起来了。

我原来的脸长什么样来着?别慌,冷静,再仔细想想,一定能想起来的……然而紧接着我又发现了更加恐怖事——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任何有关我身份的东西,我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不,不不,不要慌,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对了,我这是在梦里,这只是“我梦见我失忆了”而已!所以只要醒了,脱离这个梦,就一定能想起一切吧?快快,做点什么,我得赶紧醒了再说。

我使劲儿揪自己头发,掐身上的肉,狠狠咬自己的手指……各种疼痛让我眼泪都快出来了,然而我依旧无法“醒来”。巨大的恐慌填满了我的胸腔,我感到窒息无比,喘不过气。

我奋力拉开教室窗户,将头探到外面大口喘息着。窗外的风暖暖的,还有些青草地的气息,我依稀听到了草丛里蛐蛐们的叫声。感知着这个世界的真实,我得情绪才有些平稳了些。

稍稍冷静下来,再次尝试着去回忆之前的事,我惊愕地发现,我只是选择性失忆了——我是谁?家在哪?家人呢?有关这些核心内容的记忆都是空白的。

然而像“博人传连载到了哪儿了”、“兔女郎学姐还有没有第二季”、“98K配八倍镜还是十五倍镜好”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倒是能回忆得一清二楚。这他玛算怎么回事啊!

我抓狂地挠乱了满头秀发——啊啊啊,焦虑、焦虑、焦虑……嗖!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擦着我的头皮飞进了教室并狠狠地敲在天花板上,力道十足。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我一跳,我迅速俯身蹲下,脑子瞬间清醒了。

刚才是有人想射我吧?弹弓还是弩箭?好险,不管这里是梦还是穿越的世界,都不能任由自己当靶子啊。被射中一定会疼死,我可不是抖M。而且,如果在这里死去便是真正的死亡,再也没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岂不是更糟。

我摇摇头,努力抛开刚才那些让我抓狂的胡思乱想。无论怎样,现在这个游戏里活下来再说,然后再思考失忆和如何回去的事。

强打精神,我猫着腰跑到教室最靠后的那个窗户边,然后微微探出头往外查看。楼下一片安静,根本就卡看不出什么地方藏着人。我不敢露头太多,怕再挨上一记。

情况有点糟,尽管我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我绝逼不是什么兵王之类的,倒是和阿宅有关的记忆有一大堆。仔细回想那些“不相干核心内容的记忆”,貌似我之前所有的枪战都是在电脑屏幕前进行的,连真人CS也没怎么打过。

这可怎么玩?

忽然,我听到了教室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不禁心中惊愕:袭击我的家伙这么快就摸上来了?

我顾不得想太多,端着左轮枪便猫腰跑过去躲在台桌背着门的一侧。我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只要外面的人敢进来,我就一枪打爆狗头。

脚步声停在了教室前门,少顷,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我蜷缩着身子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如果现在就站起来开枪,是不是太远了点儿?再等等,等那人更靠近一些,看我一枪爆头……咦,怎么没动静了?

疑惑间,一个易拉罐大小的东西滚动到了我身旁。我本能地扭头去看,砰地一声——啊,我的狗眼!

门口处脚步声再次响起,我顾不得眼睛疼,猛地站起来冲着教室门那边就扣动了扳机——对方一定趁我瞎的时候冲来吧?我就不信这么近距离,即使我闭着眼一口气打出六发子弹,能一发也不中?

然而事实却是,当我放完第一枪,我的左轮大铁坨便飞了出去——我低估了这把枪的后坐力,手腕几乎都被震到脱臼。而且开枪的声音也超乎想象地大,就像在直接脸前燃放了一颗鞭炮,枪响过后我的耳朵里充满了耳鸣。

我还处在人生第一次开枪过后的懵逼中,后脑就被人重重砸了一下。疼痛交织着晕眩,我几乎站立不稳,而紧接着我的侧腰又受到重重一击,整个身子倒向一侧,撞翻了一片桌椅。

身上的各种疼痛让我想翻身起来都有些困难,而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揪住了头发,将我的脑袋狠狠摁在了地面上。

实力悬殊,我根本无任何胜算。一番无声的挣扎之后,我被这个看不见的敌人反捆住手脚丢在了教室的角落。捆扎我的细绳很细也很硬,而且勒得很结实,我感觉细绳都要勒进手腕的肉里了。

此时我视力恢复了些,看到闯入者模糊的身影正在教室里翻找着什么。我动了动身子,好多地方都很疼,是刚才摔倒时磕碰的。身后的手腕也很疼,是被硬硬的细绳勒疼的。

我没有见面即成盒,我活了下来。然而我并未感到庆幸,因为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依旧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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