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马车。
动荡不大。
只有裴柚一个人坐在里头，就显得很宽敞。
宽敞的有些安放不下自己的心。
那个少年在外头驱赶马车，两人有一道帘幕之隔。
天气并非很明朗，还有些阴沉，这个季节，也相当的冷酷凛冽。
即使坐在里头，裴柚裹着少年从道观拿来的袍子，也不由自主的抱住肩头呆呆的坐着，脑袋枕在膝盖上。
谁都不知道这个很年轻，走到哪里都像是祸国殃民的主的女子在想什么。
就连裴柚自己反应过来之后可能也记不太清，这一路，想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是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感觉到动荡声响停止，裴柚才从长久的失神中回复过来。
歪着脑袋，看着帘幕。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帘幕被拉了上去。
一个清秀的面庞，从门口微微探进来，平静的看着自己。
“恩……看来回到最近的镇子还要些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再赶路，不安全。还是休息一下，你看怎么样？”
裴柚透过少年显得不单薄也不壮实的肩头，看到了外头沉沉的黑夜。
略显警惕的看着夏诺。
“我……能有意见吗？”
少年很明显看出了对方的警惕。
展露笑颜。
“不能。所以，休息吧。”
“那你问我干嘛！”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扭转形势，花了大周折解决这些事态的。
但是不妨碍裴柚就是认为，这个少年一点儿都不厉害。
最多就是有些小聪明小把戏罢了。
也就理所当然的，对夏诺此时的厚颜无耻相当不满，没有一点顾忌的娇喝出声。
看着裴柚气鼓鼓，有些气闷的样子。
夏诺眨了眨眼睛。
“我这不是显得尊重你的人权吗？放心，我对你没兴趣。那些东西不用瞎想。”
说完这句话的夏诺，自认为解释的相当到位了。
而且……她大概不会知道自己在吐槽她那显得有些一马平川的胸脯吧？
恩，应该不会。
正准备无视裴柚的古怪，就转回身去之时。
夏诺就听到来自裴柚声线很轻的话。
“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这句话，让夏诺转身的动作戛然而止。
略显僵硬的再次回过头来直视着眼睛里头有些惊异，似乎被自己猜测吓了一跳的裴柚。
皱起眉头。
“对你没兴趣就是喜欢男人？对你有兴趣呢？”
裴柚冷笑着，尽管还有些羞怯残留在脸颊。
“那你就是个喜欢女装的登徒子，臭流氓！”
“煞笔，我反正去生火休息了，随你便。”
“……”
……
裴柚就看着帘幕再次放下。
少年的脚步慢慢走远，然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裴柚没有立马做出选择。
一点都不像是她那天夜晚选择逃离的心性果决。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看似时刻轻佻，时刻又沉稳的少年让自己捉摸不透，还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一路漂泊过来实在疲倦。
比起冒险。
裴柚现在想要选择不变。
于是还是显得呆呆的坐在马车里。
听着不远处少年时不时弄出的声响。
即使空气有些冷，但是足够安心，他没有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应该……还算得上安全吧？
其实几刀就可以劈砍出分量足够和适合燃烧的柴火来的少年，硬是像是做菜切丁切丝那样，将树枝砍了个细碎，弄出不小声响。
想着那个娘们大概不会以为自己又一个人留了，做够了姿态，才燃起柴火。
盘起腿，坐在旁边。
看着火光，夏诺的脸，显得平静温和，现在完全耐得住性子的夏诺甚至还有闲心做着呼吸吐纳。
按照自己体内的黄庭心经和紫霞神功同时运转的路线，夏诺是不会感觉到这个季节的寒冷的。
只是，在这空旷寂寥的夜里，在这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外，浅浅树林中。
这些火光不是温暖身子，而是填充无聊而已。
看着火光，夏诺想到了很多。
这一路来所闻所见的风土人情，一些男男女女，萍水相逢或者是结下缘分。
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离水中的离鲸，九天青云之上的圣贤，还有那去拳打圣贤的石天王。
一幕幕，皆在夏诺脑海里闪过，接着一层层的抹去。
他想到了白羊城的一个府邸。
那儿有一个为老不尊的六境小宗师。
他生了一个同样有些不讲道理的漂亮闺女。
不过要说在夏诺的回忆里，最后浮出水面的。
却是那样一个显得清清静静，没有什么琐事，也不怎么严谨的小宗门。
那里有一池盎然的紫金莲花，那里有一个六境的小掌门。
有一个不知道现在走在道途上，到底是顺畅还是不自在的双马尾少女。
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
等等。
自己怎么想到了吕仙侯？
夏诺脸色一愣。
这念头很危险啊……
不过太多无聊困顿，生于昼夜。这话是没错的。
只能摇了摇头，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明早再启程之时。
有脚步声，却从马车那边传了过来。
不用回头，少年都能知道，是那位柚子姑娘，可能真的忍不住寒冷，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当裴柚慢慢移动脚步，显得小心又谨慎的来到燃烧的火堆旁时。
看到了一脸平静，望着火光跳跃的夏诺。
接着再三犹豫，还是选择在夏诺的对面，找了一块木头，缓缓坐下身来。
直到裴柚坐下来，夏诺都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嘲讽，揶揄，打招呼，都没有。
只是仿佛无视了这个女子。
似乎是受不了场面这样诡异的沉默，有点声音总比没点声音安心，裴柚最终率先开口。
“那两个绑了我们的人……就这样处理了？甚至还帮他们安排了后路？”
听到裴柚的话。
夏诺挑了挑眼睛。
“你认为是安排后路？说不定他们只会以为是被我利用操控而已。”
裴柚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他们很忌惮你。在死之外，给了他们别的选择，应该都会有些感激的吧？”
少年笑了笑，一块柴火扔在火里。
“人性的剖析我还在学习不知道这些，但是……你认为他们该死？”
听到少年的反问，裴柚下意识的有些恼火，总觉得这个少年很不待见似的，就不想好好聊天的样子。
不过对于夏诺的问题，裴柚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我以为你会很生气。不过，在某些时候，他们还算得上好人吧，只是好奇你这样决定的原因……”
夏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
“说到选择这个问题，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
“什么？”
“你驾驶着一匹因为惊恐无法控制它停下来的马车，但是可以控制它的方向，只有左和右两个方向供你选择，左边，是一个小孩子。右边，则是四个老人。你会选择，控制它向哪边？”
PS：明天搬家，所以一起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