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马车穿过巴黎的大街小巷,最终在经过一个转角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留着白而长的胡须,但那一身合体的燕尾服紧紧贴着他的肌肉,隐约勾勒出他健硕的身体,依然是老当益壮。

老人打开车厢的侧门,行了一个弯腰礼,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

车厢里先是伸出一柄阳伞。阳伞是雪白色的,上面有繁复的图案和镂空花纹,层层叠叠的蕾丝像是花季少女的裙子。

然后从车厢里踏出来的是一双棕黑色小皮鞋,是这个年代小男孩最流行的的款式。在皮鞋之后出现的是白色的绑腿,紧接着是棕榈色的风衣。风衣上身有一排纽扣,男孩很细心的把它们扣好,风衣的后摆一直到小腿处,前身大方的敞开来,露出同样是棕榈色的裤腿来。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的腰带,把白衬衫和裤腿分离开来。最后露出来的是男孩棕灰色的贝雷帽,贝雷帽下流出几缕金色发梢。

埃莉诺双手抵住阳伞,抬头打量起眼前这个充满布尔乔亚味道的双层小洋房。这个楼房的位置处于巴黎近郊,周围没什么吵闹的人群,房子周围种着灌木和几棵比房顶还高的阔叶树木,半遮半掩的露出一个阳台来,显得安静而独立。房子的周围是暗金色的围墙,埃莉诺正对着的是一扇黑色的铁门,门正关着,门上有个钥匙孔。

车夫这时候走上前来,为埃莉诺打开了铁门。

房子的一楼很空旷,只是象征性的摆放着几个沙发、桌子和橱柜,以简约的白色为主,一楼的右侧是一个旋转楼梯,埃莉诺独自一人顺着阶梯走了上去,车夫则在楼下等候。

旋转阶梯的尽头是一扇红木门,埃莉诺本想敲门,但是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于是她索性直接推开了这扇门。

“你今天来早了一分零三十二秒,真是个不守时的孩子呢。”

还没看到人在何处,耳边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已有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光是她的声音就让人感觉到她的趾高气昂。

从背影便可以看到她那一片鲜红的大衣,充满着麻布的质感,手掌宽的领子向外翻开。埃莉诺从来没见过这样款式的衣服,这一定是她自己设计的衣服,这是她的兴趣爱好。

“今天比较顺利,所以来早了些。”埃莉诺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然后一步一步的来到那个女人的身后,“今天会面的地点我很喜欢。”

这里是二楼的阳台,阳台上种着一些盆栽,阳光从阳台外侧的绿荫和两边洁白的窗帘穿过,照射在屋内的白色圆桌上。桌椅也是白色的,那个女人慵懒的倚在靠背上,手上正捏着弯曲的茶杯柄,茶杯里是暗红色的茶水。她指甲盖上抹上了鲜艳的红色,衬的她的手愈发修长雪白,连阳光似乎都是从她手中穿过去的。

房屋内还摆设着一台胡桃木的钢琴,钢琴边上有一座模仿17世纪样式的古老座钟,机械齿轮一节一节的扭转,钟摆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让人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两个世纪之前。

但是这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两个世纪前的欧洲绝对闻不到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奇特的香味,明明微微带着些苦涩,却又有能让人陶醉其中的魅力。

“我想你也会喜欢。”女人说,“这是我特地选的地方,当然不错。这里不仅环境得天独厚,而且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作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会所,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女人的语气中散发着一股让埃莉诺感到危险的气息,像是扭曲的藤蔓令人毫无察觉的在身上慢慢缠绕,然后要在最合适的时机死死捆绑住自己似的。好在埃莉诺对这一点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仍然若无其事的坐在女人的对面。

“茶还有点烫,谁叫你来早了些。”话说到一半,女人的热情突然冷了下去,不过埃莉诺很快从她的话中知道了理由,“还有,我给你的衣服为什么不穿?我不喜欢你这身小大人似的打扮。”

“真抱歉,我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埃莉诺略有些吃惊,她摊开手来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过我自己倒是很喜欢这身衣服,这会让我觉得我确实适合这份工作。”她掂了掂贝雷帽,耳边的发丝也随之微微抖了抖。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小男孩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就换身衣服来见你好了。”

“叫我朱斯蒂娜!”女人看上去在生气,眉目间却带着盈盈笑意,“不要以为你换了身衣服就可以没有礼貌了。在我眼里你还是亚兰斯特,我是在跟亚兰斯特聊天,而不是街边的一个小混混!”

“是,朱斯蒂娜小姐。”埃莉诺从善如流,“那我现在可以向您汇报工作了吗?”

埃莉诺的乖巧让朱蒂斯娜心情愉悦了些,“先不急,我想你带来的一定会是一个好消息,对吧?既然是好消息,那么待会儿我们可以慢慢分享。倒是现在,这杯茶的热度刚刚好,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时间,一定会后悔的。”

埃莉诺微微一笑,她端起茶杯,学着朱蒂斯娜的模样,微微抿了一口。她随之娇躯一震,那茶的味道仿佛是从皮肤渗入了身体了似的,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埃莉诺从前还从未喝过这样的饮品。随即,淡淡的苦涩从舌尖传入大脑,埃莉诺皱了皱眉,刚想说这茶并不好喝,但随之而来的清香铺天盖地般向埃莉诺袭来,她觉得全身都因此受到了洗礼似的,居然一下子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很奇特的感觉吧。”埃莉诺喝茶时的细节,朱蒂斯娜一点都不放过,她很享受看埃莉诺喝茶时微小的表情和动作,这让她赏心悦目。“东方人的小玩意儿,你以前应该也喝过,不过应该喝的不过。况且这是东方极品的茶叶,每年都要进贡给东方皇帝的,从不在集市上出售。我好不容易托人找关系,这才带回了一小壶来。”

埃莉诺还在细细品味茶的余味,

“不过你也知道,从东方的港口到巴黎,要从海上走4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不幸遇到风浪,那就血本无归了。这茶虽然好喝,但茶叶早已不如4个月前般新鲜,如果真要品茶到正宗的味道,还是要到东方走一趟。”

“您这是要劝我去东方游历一番吗?”埃莉诺笑道。

“东方?不,当然不。那里除了茶叶和瓷器,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东西了。不过,如果你以后真的想去的话,有的是机会。你知道东方的诗人有一个神奇的本领,他们只要一看到合适的事物,总能借此抒发出他们的情感或是讲出一些哲理来,我也跟着学了一些,你看说的对不对。

“我觉得人生就像这杯茶一样,如果不在适合的时间,让适合的人用适合的方法喝下它的话,是没有人能感受到它的美的。”说完,朱斯蒂娜便喝下杯中最后一口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了新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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