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从床上弹起来,又是这样,到关键的时候被闹钟吵醒。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现实生活才是重头戏,能这样愉快地生活我根本找不到不满的理由。

晓捂着脸,好不容易直起半个身子又倒了下去,毕竟天气冷后对于孩子来说起床也会变得困难,再过一段时间电热毯可能也得用起来了,说实话我有点担心电器恐惧的晓能不能接受这种东西,实在不行可能得烧个热水袋给她。明明开着冷风的空调都那么喜欢,知道它有加热档之后反而更愿意和电扇呆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孩子的执念也相当强。

我换上昨天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到晓的房间帮她取来她预先备好今天要穿的衣物。

即使不洗也要换,不能两天穿同样的外衣,这是晓的习惯,这种对自身形象的要求在他们看来还挺必要的,对我来说就有些苛刻了。

在我把她的毛衣塞到被子里捂暖时,晓的眼睛一直追着我的动作,在我凉冰冰的手不慎碰到她之后更是干脆地发出了悲鸣,明明前不久还能穿着宽松的浴衣跑上跑下,现在却变得对寒冷没什么抵抗力了。也是,毕竟早上肚子空空气温也没回升,顶着寒气钻出被窝对于她这样的孩子来说还是很辛苦,父母想必也不至于心狠到连这方面都要逼着她去适应吧。

晓长长地“唔”了一声,努力地把毛衣卷到怀里,将上身从被子里探出来,克制着躲回温暖乡的欲望将它套在了身上。

“魔王殿…”晓发出弱弱的声音,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样将能让人感到自己在犯罪的视线刺向我。

“现在外面可是连十度都没有。”我赶走心中莫名其妙的负罪感,用不容争辩的口气对晓说,“高领毛衣迟早都要穿的。”

“呜…魔王殿怎么能偷偷换掉晓的衣服…”这么说着的晓拨弄着高领毛衣与她脖颈接触的部分,最后选择放弃再次钻回了被窝。

我把大衣盖在晓的身上,随后径直朝房门走去,晓的新年假期还剩三天,想要什么时候起床都是她的自由,晓本身也不是意志力薄弱的孩子,大概也不会有赖床的习惯,就这么放着不管过一会就会自己起来的。

“魔王殿,把窗帘拉开。”

双手抓在被子边缘的晓叫住了我。

我微微一笑,走回窗台边,将窗帘向两侧掀开,熹微晨光透过结着霜的窗户洒入房间,虽然难以缓解寒意,但至少可以驱走困倦。

新的一天开始了。

做好早饭时洛华按时来到店里,早餐的氛围也因她的加入变得更加活跃。经过数日的磨合洛华已经完全找到了状态,工作表现之出色让我这个店长都自愧不如,托她的福,茶屋的生意变得比以前还好,甚至到了即使员工增加工作量也不会减少的程度。此外,原本就对洛华抱有好感的晓在能够每天接触之后更是毫无保留地用个人魅力拉近和她的距离,明明被我摸头时都会表现出不满,在被洛华抱走的时候非但不会露出不悦的表情反而会用一种计划通的眼神看我。

名为店长,实为厨师,连店里的吉祥物都不能摸的我瞬间落到了生态链的底端。

在我感到挫败的时间节点上,小麦色变态来访了,他难得起得这么早,显然是有事要与我商讨。但是在那之前,他在桌旁观察了好一会,视线不时在洛华她们和我之间徘徊,最终开口道:

“你要不试试女装把晓抢回来?”

虽然读空气的能力值得赞赏,但是得出的结论就很不靠谱,聪明就算变态还是聪明,变态就算聪明还是变态,果真是这么回事。

我摇摇头让过鼎辉打消那些歪念头,向他询问今天特意过来的原因。

“给你们打败毁梦人开个庆功宴?”他的视线从我肩上越过,直直地盯着我身后的晓。

“我才不要当自己庆功宴的厨师,还有你这个问句是怎么回事。”小麦色的视线依旧在以诡异的角度往我身后飘,就算我侧身去挡他也会立即更换姿势,简直就像一条泥鳅。

“哦…”小麦色变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才不是‘哦’!再看要收费了!”我双手交叠在胸前,往过鼎辉的身边一站,俯视着这个酒精沉醉一样瘫在椅子上的家伙。说到底“晓素”已经成了成瘾品了吗!这种上了头一样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咳嗯。”终于是想起正题,过鼎辉坐正身子将手握拳贴在人中咳嗽一声,然后摊开掌心请我在桌边坐下。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至少看起来是正经的事情,我也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在洛华为我们送来简单的茶水时,过鼎辉示意她一并入座,见到大家都聚在一块,晓自然也凑了过来。

“今年元宵我跟筱雅准备回趟农场,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过鼎辉将小臂平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如是说,“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但那边的亲友已经在联络了。”

“农场?”晓发出了疑问。

“嗯,就是我们的老家,元宵节的时候会有烟花大会和舞龙。”过鼎辉难得一次正经地回答了晓的问题,“相当热闹,如果晓想去的话可以跟昂仔商量哦。”

啊…这个词真是激起了我久远的记忆呀,思绪不自觉地就开始向那段带着色彩的时光靠了。

扯扯,晓拉了拉我的袖子,一脸恳求地望向我。

“挺好的,的确几年没回去了,带晓去玩一趟也不错。”我说。

“去年和师傅一起过去的时候大家还在问你有没有回来呢。”表示她也可以同行后,洛华微微眯起眼睛,抓住机会再次跟我算起了旧账。

“我已经有好好反省不会再擅自跑走了还请你网开一面既往不咎。”我双手合十,半开玩笑地对着洛华低头祈求道。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过鼎辉起身走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肩膀将我从椅子上拔走,拉着我走到了过道上,“接下来就是我跟昂仔的私事了!”

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变态之前那串说辞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

就在过鼎辉正准备开口时,茶屋的玄关后绕进来一位客人。

鹤发仙颜的老者,即使在冬日之中也只着轻薄的长袍,双手背在身后,行走时的气势足够说明他无惧寒冷的原因——老龙无需破风,风随老龙。

“爷爷。”我笑着朝他招手,而过鼎辉也少见地表现出收敛,略显拘谨地向老龙问好。

洛卞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没有与我们攀谈便直接走到了洛华身边。

“华儿,随我来。”老龙的嗓音略显沧桑,却比寒风更加强劲。

老龙将洛华领到店外的庭院中,只剩下孤零零的晓无处可去。

“接下来的话题方便让晓旁听吗?”我问。

“说不上方不方便啦…也不是什么大事。”过鼎辉肩膀一耸,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而我也回到了晓的身旁。

“就是说,咨询再开,不过这次不是纾解烦恼而是征求意见。”过鼎辉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昂仔,你觉得要描写日常生活的话怎样才能做好啊?”

关于写作的问题吗…说实话这块我并不在行,现在问我这个我也只好临时来想。

“多写些细节描写真实点如何?”我如此提议。

“总感觉那样会很无聊啊,突出不了重点的话不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流水账了吗?”过鼎辉挠了挠腮帮,这么回复道。

的确是这样呢,小说是欺骗的艺术,要是看到的全是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那我该从哪里寻求消遣呢?明明是为了放松才开始阅读最后反倒越来越累,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可以加入异国文化,还有锅底灰欧尼酱自己的经历,这样就是别人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了。”晓举起右手作出发言。

哦哦!真不愧是晓,这个思路不错!

过鼎辉一拍巴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刚刚提起的热情却很快冷却下来:“可是总觉得那些东西也很难吸引读者啊…而且我的阅历也不够。”

我扶着自己的额头,冥思苦想半天却依旧很难挤出新的可行意见,倒是晓的思路十分活跃,没过多久就再次举起右手。在私塾养成的发言习惯带到外面,这样的细节也真是十分可爱。

“有有趣的人物和互动的话一定会有人喜欢的。”晓信心十足地如此断定。

“噢!这个方向不错,正好就有合适的蓝本在。”过鼎辉露出坏笑,与我四目对视。

就算知道过鼎辉要做什么我也没法阻止了,他开心就好。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让读者点开的第一动力是标题和封面,根据事先调查可以直接从数据上看出来越大众化的封面标题越吃香,但是我不打算随大流,请问两位对于这种决意有何看法——”

不知怎么的过鼎辉就来了兴致,说到不随大流的时候干脆站起了身子激动得双手都举过了头顶,也就是在这时洛卞带着洛华回到了茶屋,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

在教室里吹牛的时候班主任突然站在你的身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昂儿,笔墨借我一用。”老龙走到桌边轻声对我说,而我也快步走到柜台后取来了他要求的文具。

顿笔和出尖根本不需要老龙把控,他手中的毛笔不敢不将这些事做好,转眼之间全字一气呵成,老龙收笔,在纸上留下一个“才”字。

“贴于门户。”

洛卞将宣纸留给过鼎辉后便向我们道别,他的作风一贯雷厉风行,不无故占用他人时间,也不轻易挥霍自己的光阴,他千年的生命恐怕都是这样度过的。

“稍等一下!”在老龙就要消失在玄关背面时,我连忙叫住了他,向他询问上次给我的“敵”字含义是否正如我所想,是要找准真正的敌人一致对外将其孤立。

老龙哈哈一笑。

“这可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我不过是写了一个字罢了。”

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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