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中惊酲。

天花板,灯光,温暖而又熟悉。

于是我看向主桌,于是我抱款地对司仪说,对不起,再等等,再等等我拨了电话。

电话通了。

我深吸一口气,电话通了。

有生以来二十九年,我第一次对电话那头开口了,我开口了。

有生以来二十九年,我哭出了声

我说,哥在这儿等你。

回家吧,小全。

迷迷糊糊的,我睁开了眼。

身边躺着我的女友,我的爱人,我的挚爱......

她很美。

同时的,她也睁开了眼。小鹿似的眼睛,半眯在那儿,和月亮嬉戏玩闹。

我们逃到了这里,流亡,颠市流离。

我和单乐,是青梅竹马。我们像普通人那般拌嘴,像普通人那般玩乐,于是,我也像普通人那样,坠入爱河。

亲吻我,而后低下了头。

她问,我们正常吗。

我说当然,为何我们不能相爱。

可是,女孩和女孩在一起,男孩和男孩在一起,才是正常

这是老师说的,社会伦理问题,我们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我回忆着脑海中的历史课。

书说,男女欢爱被认为是可耻的事,早在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就已得到验证。

于是神说,男人要和男人在一起,女人要和女人在一起。

老师停下来,嗤笑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能干点什么,是一个劲地生孩子,还是要把我们的社会拉回千年前的野蛮?

有道理?

放他娘的狗屁。

我思索着,我对我的小女友说,你觉得恶心吗。

她愣住了,但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绝不。

我笑着吻了她。

有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没有,她笑着回吻了我。

我们在两家之间的屋顶上偷偷幽会,从十四五岁到二十四五岁。

十年啊,好像也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过去了。

我们瞒天过海,始终无人怀疑。

可每年我的妈妈们问,有对象了没,能带回家给你亲娘看看不,我都很愧疚我想说,我有啊,有个很好很好的爱人。

可我说不出口。

我的小女友搂住了我,她小心翼奚地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说,今年,我会说。

她眼中满是决心,几乎要把我的羞愧淹没。

于是我点点头。

过年了,除夕的风把我弟弟喻全也带了回家—还有他英俊的未婿夫。

我们围坐成一圈,举杯庆祝。小全时不时和他男友调笑两句,硬是逗得我两个妈脸红心跳,说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

我放下了筷子,我对我的两个母亲说。

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她们先愣了一下,然后七嘴八舌地猜着,小阙呀,你是不是终于交男朋友了?你看你弟弟,比你小两岁—二十七啦,婚礼下个月就要举行了。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如果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这些,通通不存在,该有多好。

可我睁开了眼,屋外的鞭炮声已经响起,他们还在等待我宣布什么好消息。

我忽然释怀了。

我说,妈,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单乐,我爱......

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一锅汤掀翻在我身上。我的一位母亲起身,全身颤抖地指着我:

你怎么…你怎么敢......!

我培养你我和你妈培养你到二十九岁,二十九岁快一个人的小半辈子......你怎么会......!

另一位母亲立刻拉住了她,她眼眶发红,哽咽着劝她爱人坐下,然后对我说,小阙,告诉妈,你只是一时糊涂对不对,你就是被那疯婆子迷了心窍对不对

你会改的,你会改的.......

那一天,我家里的东西,该砸的,都砸了。

我弟弟和他爱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全程在一旁盯着我看。

我说,小全,你会理解你哥的,对不对。

他闭上了眼。

他说,哥,做个正常人不好吗。

我绝望地笑了。

我中出家门,我不顾寒冬腊月里,我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衫。

我任凭风吹雨打,因为我,自问心无愧。

慌乱中,我挑了个破商店的巷角,打了电话。

我拨了单乐的电话,可那头,只有无尽的嘟嘟声。直到三十多次的拨通无果后终于有人接了电话,可那头不是软软糯糯的女孩声音,而是个男人。

他骂,就是你这个孽种,带坏了我女儿。

男人把我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可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只有我能听见的啜泣。

我们的战争,失败了啊。

我早该预料到的。

我身边其实也有那么几个朋友,是所谓的异性恋。他们的情人不会固定,偶尔**,在圈子里已经成了常事,少见多怪。

他们有人,找了同性结婚,于是家中万事大吉。

他们有人和我一样,于是麻木的接受现实。

可我不愿意啊 。

时代在进步,很多事情,显然和十年前也不同了。有那么一些小众群体,写着我们这种人的故事。我在高兴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可悲。

娱乐至死。

兑什么对异性恋不支持也不反对。

如果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又何来所谓支持反对。

明天,我看着日历。

明天,我弟弟就要结婚了。

他会挽着爱人的手,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整齐的发型。

他们亲吻,他们交换戒指,他们幸福余生。

而我祝福,而我独自鼓拿,而我无望终生。

明天,我弟弟就要结婚了。

我也想,看着我的爱人一身洁白婿纱,走在我的身边。因为我们天生一对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用刻意数着,我和单乐相恋整整十四年。

十四年啊,你说句好聚好散,多容易。

她打来了电话,我想,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们几乎想到了同一件事,但不是分手。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她说,阙哥,你怕吗。

我说,怎么会呢。

她说,来吧。当年的矮屋顶,如今已是高楼大厦

你想触及星空吗,她的声音像十四五岁的少女,颤抖,却又天真。

我怕,可我说,好。

这天,我陪她去了天台。

十四年,一切都变了太多。

我忽然想起了我弟弟。

今天,我弟弟结婚了。

他们亲吻,他们交换戒指,他们幸福余生。

祝福,而我独自鼓掌,而我无望终生。

我没有去婚礼,我知道主桌定会有一个属于我的空座位。那是喻全对我最后的宽容与留恋。

我们兄弟,阴晴圆缺,他全,我缺。

他不懂,他试着去理解,可本能告诉他,他哥,不正常。

我不怪他。我也不怪我母亲们。

那让我去怪谁。

单乐含着泪说,阙哥,真会有属于我们的世界吗。

我看不见未来,一片漆黑。

我好几次想,要不找个女人先结婚,再来跟你偷偷谈恋爱......可我,做不到。

傻丫头,我笑着说,那种世界,会有的啊。

她点点头,然后兴奋地说,阙哥。

是星星

我说,啊,是星星。

然后我们会心一笑,我们对视,坠落,化为流星,于夜幕而去。

那两三秒时间被放大为无限。

我想,我的小乐,最喜欢星星了。

我想,我的小乐,最喜欢穿格子连衣裙了。

我想,我的小乐......

咔嚓。

我从梦中惊醒。

天花板,灯光,温暖而又熟悉。

我看见我牵着我新娘的手,我看见父母欣慰而又感动的泪水。我看见人们起身,祝福,鼓掌。

人们笑着祝福,说喻阙和单乐,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可我忽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于是我看向主桌,于是我抱款地对司仪说,对不起,再等等,再等等。

我拨了电话。

电话通了。

我深吸一口气,电话通了。

有生以来二十九年,我第一次对电话那头开口了,我开口了。

有生以来二十九年,我哭出了声。

我哽咽着说,回家吧,小全。

哥懂了。

哥懂的太晚了。

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回答着我。

那些梦中的场景,—对调。说恶心的,是我,说他不正常的,也是我。

我甚至还能回想起自己一脸轻松不屑,对他说,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要变成这幅样子?

没有回应。

我想起梦中的结局。

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却真实的让人心碎。

我想起,我们是兄弟。

于是我知道,小全选了,和我一样的路。

我甚至看见他对他的爱人说,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世界吗,一个我能和你在一起的世界。

然后我看见他们从天台一跃而下。

天真无暇,纯净透明。

喻全是个好孩子,他永远都是,一直都是。我想。

只是世界,太坏了。

单乐轻轻地说,阙哥,还等谁呢?

我转头亲吻了我的新娘。

我说,没呢,我们走吧。

婿礼进行曲悠扬地响起,我笑了,笑得很痛苦,

我们亲吻,我们交换戒指,我们幸福余生。

而他祝福,而他独自鼓拿,而他无望终生。

文/郁右

晚安(●'◡'●)ノ♥在空间翻到这个文,看完了真的很难受,心里都是心酸,就像里面说的,只是世界太坏了,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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