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小女孩说要去做饭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已经摆满了精致美味的饭菜,烹饪速度快得出奇,但这是梦境,也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瞬间制造出一座奢华的宫殿也不在话下,毕竟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这一次的饭菜不再是单一的糖醋肉丸,而是菜色各异,有荤有素,颜色油亮到令人垂涎欲滴,香气缭绕仿佛食府天国,美轮美奂。
达娜克丝也没在意小女孩早已因喜悦蒙蔽双眼而暴露的马脚,故作镇定地小跑到餐桌旁坐下,动作行云流水到让夏舒恬都觉得奇妙。
“那个,达娜克丝姐姐,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让男孩子死心是要怎么做?”
“……那个先暂且不管,还是吃饭才是首要,饿着肚子办事效率也不高。”
“可我们不是前不久才吃过饭吗?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饿……”
夏舒恬的抱怨的语气渐行渐弱,因为她也注意到了。
她感受到的感觉全都来源于达娜克丝,她现在不饿也意味着达娜克丝并未感到饥饿,换言之让小女孩去做饭又是达娜克丝的一个谎言,而达娜克丝的计划正在不知不觉中推进。
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菜色可人,但达娜克丝也只是象征性地架起花椰菜炒肉中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味道很好吃,于是又夹了一块,还是很不错,但是饱腹感仅仅让她清理完了这碟菜中所有东西,便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还有好多菜呢。”
本来也在埋头吃饭的小女孩看见达娜克丝突然放下了筷子,有些好奇,便问道。
“……突然想到某些事,觉得现在也不是安然享受美食的时候。”
明明嘴上这么说,达娜克丝的视线依旧未从下一道菜的位置上移开,就这样回应小女孩的话。
“你想到了什么……”
小女孩有预感达娜克丝想到的坏事与她有关,因此感觉有些不安,也慢慢停下了筷子。
“……是刚才我说他会去找寻你的下落。我在想,要是他本来就已经找过了,但是就是无法找到,这么一来,结果不也是一样?一样是你流落至未知的地点,然后再在未知的时间重复现在的情节。毕竟你有着一段记忆空白,他到底有没有去找你你也不会知道……”
“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小女孩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缓缓垂下头,达娜克丝也未顾及她暴露出的动摇,更是乘胜追击。
“……一定会去找你?我看不见得,在这场梦境中,他对你的了解也仅仅局限在你们的所有经历。连他都不敢说能够对你了若指掌,你又能了解他多少呢?”
“不会的,他一定能找到我,他也一定会去找我的!”
“……不,他在你消失后就会渐渐把你忘记,你会再次被她想起纯粹是因为在另结新欢时回忆起自己曾有一个如此短暂,幼稚,丑陋的经历罢了。”
“不!!!”
小女孩抱着脑袋,眼泪静静地从眼角滑落至下巴。本来应该是和和睦睦享用佳肴的饭桌,如今却被一股诡异的悲伤笼罩着。
不知为何,达娜克丝看到小女孩这般矛盾的模样,突然来了食欲,又重新拿起夹在碗上的筷子,从清蒸罗非鱼的背脊上撇去鱼皮,扯下一整块肉。
“达娜克丝姐姐,你这样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肉才刚送到嘴边,脑海里就传出了夏舒恬的担忧。
“再怎么说,也答应你的要求,做了晚饭了,你能不能用温柔一些的方式让她对男孩子死心呢?”
夏舒恬本来以为达娜克丝会更加温柔地劝说,却没想到达娜克丝的行为远远低于她的预期。
达娜克丝把鱼肉送入嘴里,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向夏舒恬解释道。
“……反正她都已经把饭做出来了,我该怎么对她是我的自由。再说用温柔的口吻,只会让听的人对说的人产生依赖。而且我现在只不过把既定的事实传达给她罢了,除非她明天不消失又或是现在把消失的原因说出来,否则于事无补。”
“不可以这样!这太为难她了啦!她本来就很可怜了,本来就不知道的事情,她要怎么告……”
这时夏舒恬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尖锐的视线正刺向自己,这才发现小女孩正以一副无法接受的神态望着自己。
原来刚才达娜克丝所说的全部,并非是通过意念传达给夏舒恬,而是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而正巧小女孩全都听入了耳中。
“达娜克丝姐姐!你实在太过分了!……哎,我怎么出来了。”
就像是为了逃避责任一般,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后,达娜克丝就转移了身体的控制权,把夏舒恬当作挡箭牌。
可是被伤害的小女孩并未发飙,而是离开了饭桌,逃也似的冲进客厅,向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舒恬紧随其后想要解释些什么减轻误会,可她晚了一步,等她到二楼楼梯口,只听见一声房门被摔上的巨响,小女孩就已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那个……”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从楼梯口偷跑上来的楼下灯光,夏舒恬还是不知道小女孩该如何称呼。不过小女孩叫自己姐姐,那叫她妹妹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是,她本来就没有做过姐姐的经验,从口中说出“妹妹”两个字有着不小的难度。
“妹,妹妹啊,你不要太在意刚刚的那些话……那,那都是姐姐乱说的。就算你明天不见了,那个男孩子也一定会去找你的,所以不要难过了好吗?嗯?”
夏舒恬安慰的话说完了,可是房门一点动静没有,房间里也没有声响。
夏舒恬心想小女孩此时一定已经对她恨之入骨,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了。她已经没有时间改天解释,小女孩第二天就会带着痛苦不安消失不见,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
“达娜克丝姐姐……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么过分的话,害得我跟你一起被她讨厌了。”
本想找达娜克丝抱怨一下,可不管夏舒恬如何抱怨,达娜克丝都没有一点回应,就像小女孩一样把自己关了起来,人在却不吭声。
夏舒恬无可奈何,只好放弃继续追究。不再顾及两个闹变扭的人之后,夏舒恬才发觉这栋别墅安静得出奇,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为了追小女孩来到了一片昏黑中。虽说她不怕黑,但一想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达,达娜克丝姐姐,你出来!快出来啊!我有点害怕!你跟我说说话也好!”
瑟瑟发抖的夏舒恬都快哭出声了,但是达娜克丝依旧没有回应。愈发加快的心跳,都快让她感觉走廊深处藏匿着什么吃人的野兽。
她只好一溜烟跑下了楼,回到光亮的怀抱。看到一盏灯就开一盏,让房间都变得亮堂。但是这样还不够,她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并把音量调到最高。
可是这个梦境还没有完美到能将所有的电视节目装进来,电视上依旧是先前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看的关于希腊神话的动画片。对于夏舒恬来说这就足够了,他不求能有她喜欢看的电视剧,只要能让空房里充满人声,这样就足够了。
就这样,夏舒恬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侧身缩成一团,双眼盯着屏幕看了一集又一集的动画片。虽说她从未看过这部动画片,也对动画片没什么兴趣,但是这部动画却让她看得入迷,帮她熬过了独自一人的时光。
再次看向客厅的座钟时已经十点过了几分。这么晚了,小女孩的父母依旧没有回来。换作平时她已经上床睡觉了,她现在也感到了些许疲倦。
长时间的躺卧让她忍不住坐起身子,稍微伸展一下。可就在她坐起的时候,无意间瞄了眼楼梯的方向,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得发出了可爱的尖叫。
“呀!!!!”
她反射性地在沙发上翻了个滚,滚下了沙发,躲在了扶手后面,小心意义的探出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楼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小女孩,她离开了房间,躲在楼梯上,双手抓着楼梯护栏,通过护栏的空隙盯着在客厅看电视的夏舒恬,活脱脱就像某部恐怖片里浑某个全身惨白的男孩子。
因为父亲吴麒强大的反射神经遗传,夏舒恬在看清小女孩之前就做出了躲避。现在看清楚了躲在楼梯上的是人不是鬼后,才稍微安抚起差点停下的心脏。
“你真是太讨厌了!既然来了就跟我说一声嘛!我差点要被你吓死了啦。”
夏舒恬从沙发扶手后站起,摸着额头,满脸苦色地瘫倒在沙发上。
而这时,小女孩捡起身后的白色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近夏舒恬,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但却因为晚餐的事情不敢说出来。
“这么晚了不是该睡觉了吗?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呢?”
“那个,那个……老姐……”
小女孩似乎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
“今晚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我想知道我消失的原因,但是我怕我睡着,所以如果我睡着了一定要叫醒我。可以吗?然后老姐你白天之后再把我消失的原因告诉他……告诉他我会一直等她。”
夏舒恬被小女孩的一番话触动,鼻子有些泛酸,泪意止不住向上涌。本来无法忍耐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没做出过多思考,就答应了小女孩的请求。
夏舒恬挪动身子,腾出让小女孩坐下的位置。小女孩抱着枕头坐在夏舒恬身边,紧紧贴着,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哪怕这已经是看过无数遍动画片,她也不敢有半点厌倦。
夏舒恬正打算鼓足精神跟小女孩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的袖子。看过去,是小女孩,她正死死地抓着夏舒恬的袖子不放,仿佛只要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我,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哪怕已经鼓足了勇气去找出真相,但是长久以来的经历却让她深感不安。
夏舒恬她不知道小女孩曾经的痛苦,但却能感受。她伸出手,握住小女孩,十指相扣,用体温化解冰冷的不安。
“放心,只要姐姐抓住你,你就一定不会消失的。”
“嗯。”
“为了我们两个都不睡着,你来跟姐姐讲讲这部动画有趣的地方吧。”
“好,嗯,这一集赫拉克勒斯与他的十二项试炼,第一项试炼是……”
……
这就是达娜克丝最后的记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宛如梦境一般模糊不清。她不知道何时失去了意识,只是当她第二天醒来,天已经敞亮,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房间里已经被搬空,所有的家具,装饰品,电器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地砖,漆墙,以及被遗落的白色大枕头。达娜克丝是从地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夏舒恬不见了。
本来应该握住的手不见了,现在手上握着的,只剩下一把漆黑的匕首……
(下一章就是小说最终章了,先提前感谢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