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夜没睡，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女仆装。不在乎形象的我，也懒得再更换衣服…看了眼仍在‘装死’的迷你石巨人，我便跟着艾玛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的魔法灯闪烁白色的光芒，我踏着光滑的木质地板，面对即将离开的伤感，心情有些沉重。
这大概是自己这些年来，最平静也是最轻松的日子吧…不必为了和艾伦对抗绞尽脑汁，也不需要因老头不时抽疯担惊受怕，更不用为了找不到食物而忍饥挨饿。
除了不能随意离开这里，每天要陪伴薇妮一段时间之外…可以说这里的生活，比在艾伦那边还要舒适自由。然而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丝丝，你们要去哪里呀～”
揉着眼睛的薇妮，抱着小熊玩偶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当初为了方便，给我安排的卧室就在薇妮旁边。可能先前的动静太大，再加上艾玛的说话声，才把她给吵醒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自然不用解释，倒是艾玛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没事的，乖乖去睡觉吧。主人有事找她…”
“哥哥找她？唔，为什么～艾玛…啊，难道她的主人又来了？”
似乎从艾玛语气中听出了什么，薇妮一瞬间就清醒了。扔下小熊布偶，紧紧搂住我的手臂，神情忐忑地望着艾玛。
“…所以说，你这个莫明奇妙的直觉是怎么回事呢。”艾玛好笑的看着薇妮。“不用担心，主人还打算让依莉丝做你的专属女仆呢～不会这么轻易得把她卖掉的。何况交出去的筹码就不值钱了，主人可没有那么短视。”
“真的么～？”薇妮显然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啦～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我绝对不会让人把她带走。”艾玛轻声说道。
也许是艾玛的承诺起到了作用，薇妮稍微平静下来，站在走廊上目送我们离开。即便如此她内心的急切与不安，还是写在了脸上。
其实我不清楚在薇妮心目中，自己到底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是玩伴？还是朋友？或是其它？
我很好奇，但可能没有机会知道了。
说起来，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具体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但依稀有一个片段，我还能记得…那似乎是在一片混乱的大型战场中，我手中的长剑刺进了艾伦的胸口，然后艾伦带着不敢相信的悲伤倒下了…
我那时不清楚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太希望脱离艾伦的掌控？我不知道…
现在看来，像昨天那种小打小闹的反抗，以我对契约的本质了解，强忍着反噬也许可行…但涉及到主人生命危险，那应该是连想都不能想才对。这是契约控制的身体本能，我自己也抗拒不了。
甚至，我一直都在怀疑。
假如艾伦在我的面前受到伤害，我会不会在契约作用下拼命去救他？真的很难说…
不过梦境多半都是虚假的，像现在大陆如此平静，就算有些局部战争，也只是小规模的。何况艾伦身为皇子，有那么多手下，又怎么会亲身犯险…？
所以，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机会…我又该怎么做呢？
……
被带到书房时，布拉德正对着墙壁的一幅挂画沉思。注意到我走进房间，他露出一丝微笑，回到书桌后面，并示意我坐到他桌子前的椅子上。
因为艾玛就在身旁，不用单独与他见面，我勉强还算镇定。乖乖坐好之后，用不解的表情看向他…
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
“恩？依莉丝，昨晚没睡好吗？”布拉德没有说正事，反而先关心我。
对此我没有理会，歪着脑袋盯着他…直到他轻咳了声，开口说话。
“首先，我要感谢你。依莉丝，你比我想象中更出色的完成了任务…那位强吻了你的贵族，还记得么…呵呵，他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对你很感兴趣。”
我略微有些脸红，看来布拉德事后调查了经过。也对…那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只要有心询问，那么多服务生与女仆，总会有人看到。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那位盖尔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优秀的战略家，冰冷的贵公子，满手血腥的骑士，兽人屠杀者，人类希望之星，被无数荣耀光环加身的神之宠儿。无论放在哪本骑士小说中，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只可惜。”
可惜什么？我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不想布拉德神秘一笑话题跳过。
“如果没有猜错，那家伙今天应该会向我讨要你…不过别担心，我还没打算把自家女仆卖掉。毕竟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即便在贵族中也是极少见。而且薇妮十分喜欢你，即便出于这份考虑，我也不会轻易答应那家伙的要求。”
…这算是安慰吗？也许我应该感谢他的夸奖？
“我答应过你，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以目前看来，你可以提前考虑这件事…”布拉德微笑着双手搭在一起，身体微微向后靠。“有什么想法吗，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得，什么都可以。”
诶？这家伙还真打算兑现承诺？
我有些犹豫，正仔细思索。结果听到身后的艾玛突然出声了…
“主人，艾伦殿下来了。”
“哦？是么，那么请他们上来吧。对了，依莉丝，你过来站到我这边。”
看着艾玛转身离开，不知为何我有点紧张，说实话…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我发现自己还是十分忐忑。这究竟是对于未来迷茫的不安，还是因为逃不出艾伦手心的绝望？
我不知道…
默默地站在布拉德身旁，我用学过的女仆礼仪，保持双手并在腹部的姿态站好。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了。
穿着正式黑色贵族礼服的艾伦走了进来，第一眼看到我还愣了一下。
我赶紧把头低下，用余光偷瞄过去，似乎莉娜也跟着来了。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伦语气有些不悦。
“哈，怎么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布拉德好像在装糊涂。“你今天主动要求会面，难道不是为了三天后，在王都举行正式的外交会议做准备吗？”
“呵呵。”艾伦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走到会客沙发处坐下。然后用手指轻敲着扶手，目光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你身后的女孩我看上了，开个价吧。”
“这不可能，依莉丝是属于我们家族的女仆，不可能卖给你。”布拉德摇了摇头。
“从今年开始，【希瓦娜т型】的维护费用减半…”艾伦轻描淡写的抛出了一句，我完全不理解的话。
“……”
结果一下子让布拉德沉默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后脑勺，心里简直郁闷无比…说好的不会答应，怎么才一个回合就要招架不住了？
还有那希瓦娜т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所谓维护费用减半的诱惑，难道已经足以令他考虑利益价值了吗？
沉吟片刻的布拉德，抬起头似乎有所决定，他刚要说话就被艾伦打断。
“那么再加上【魔装α型】的维护费用同样减半…怎么样？”艾伦胸有成竹的露出微笑，还有闲扫了我一眼。
“希瓦娜т型，作为小型飞空艇的试作型，是我国四年前开发…被你们克里夫军方订购了两艘。每年维护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而魔装α型则是她搭载的魔空兵装甲，我记得一共有十具？”艾伦认真地望向布拉德。
“我当初听说，购买这两艘飞空艇是你的主意，贵国的长老会其实并不赞同。而后来交涉的结果，是这两艘战舰的后续维护由你个人承担。”
“…盖尔的情报组织，还真是无孔不入。”布拉德的脸色略微难看，他深呼吸一口气直视着艾伦。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长老们认为拥有龙族盟约的克里夫战争潜力足够了，并不需要华而不实的魔导技术。”布拉德的语气有些自嘲。“但我却十分清楚，魔导技术迟早会成为这片大陆的主流。”
站在布拉德身后，我都恨不得拿书敲这家伙的后脑勺。他所表达的意思我当然听得出来…但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不要被带进节奏了啊！你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说得好，不亏是能被我视为对手的男人。”艾伦轻轻鼓掌，点了点头。“没错，盖尔有着大陆最顶尖的魔导技术。作为共同对抗兽人入侵的盟友，我们在给予贵国技术支援方面一直不遗余力，可惜贵国从来都不重视。”
“长老会太固执了，他们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布拉德向后靠着无奈说道。“只是，把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异族身上…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十分可笑。”
“所以这种时候，你才需要更多的支持…不是吗。”艾伦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布拉德不说话的态度，让我更加无语。
“那么，言归正传以那两项为代价，我要买下你身后女孩的所有权…你同意吗？”艾伦的表情很淡然。“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个小女仆而已，相比你所热爱为之奉献的国家，哪边更重要你应该有自己的答案…”
明明只是所谓什么飞空艇的维修费，怎么就和‘国家’这两个字挂上钩了呢？到底是艾伦说得太夸张，还是我完全没弄明白？眼看着布拉德犹豫不定，似乎有点想答应的意思…我心中暗暗着急。
要不是没法说话，我肯定拎着布拉德的耳朵，告诉他别被艾伦的糖果给骗了…我真没想到才几年没见，当年那个连教我大陆通用语，都要气愤摔书的大男孩，居然成长到这个地步。
什么把布拉德视为对手？他这一幅自信的样子，怕不是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好…吧。”布拉德默然片刻终于叹息，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还在思索有没办法拖延一下，结果就听见书房的木门，碰得一声被狠狠地推开了。
情绪激动的薇妮出现在门口。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