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气氛尴尬。

莱娜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出现而不安,小伊凡不懂得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有人准确的指出了自己的残缺所在,眼睛里含满了不敢在外人面前掉落的泪水。

我为自己对尤娜过于严苛的语气懊悔,爱丽站起身来,代替不知所措的我追逐上尤娜的步伐,亚尔长叹一口气,走到门前。

[伊莎,这是你与莱娜之间的事情,我们无权打扰,但有一件事...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会伴你身旁。]

与初见相比,增添了几分岁月痕迹的金色眸子中,蕴藏着我最爱的温柔。

我点点头,内心不安消散。

莱娜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凭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一定是因为如此,才来到我的身边,我若帮助莱娜,便有打破现在生活的危险,但是亚尔,愿意与我一同,承担这份风险。

跟在亚尔的身后,托雷先生也走出房间。

不必多说,我的佣兵团一定,已经为我撑起了千军万马也无法突破的情报的城墙。

现在,在还冒着热气的晚饭面前,留下来我与莱娜母子。

我站起身来,搬起长久使用,边缘散发出温润亮泽的椅子放在莱娜的面前,而我自己,则坐在了这张椅子上。

[莱娜。]

就像以往一样,我搂抱住莱娜的身躯。

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瘙痒着鼻腔,带给我无限感念。

还在学院中时,我的每一件衣物,都会沾染上莱娜的味道,这味道早已成为最能让我安心的味道。

[这里只有我和小伊凡,已经不用...勉强自己喽。]

尽可能温柔的,将话语说出。

[伊莎贝拉...大人...]

双手紧抓住我的手臂,莱娜声音颤抖。

若加雷斯不会成为王,莱娜也绝不会选择成为王妃的道路。

即便莱娜是曾在王宫周守护我完全的侍女,也无法承受自身成为那众矢之的的重压,说到底,我的友人莱娜,只是个极为普通的,比常人还要怯懦的,少女而已。

[都是我,都是我没有好好守护伊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伊凡...如果不是我...如果我做的更好的话,啊啊...加雷斯,我让加雷斯失望了,我...我毁掉了他的继承人,我...我毁掉了我自己的儿子!我挚爱的亲人全部毁于我的双手,我...伊莎贝拉...大人,请,请惩罚我...]

轻拍着莱娜消瘦见骨的背部,我倾听着莱娜的罪孽。

小伊凡被莱娜的感情渲染,皱起了鼻子,拼命控制住已经在眼眶边缘的泪水。

我悲痛地抿住嘴巴,为这孩子擦去眼角耳朵温润液体。

[莱娜,你的罪过,是没有保护小伊凡吗?]

[不只是...不只是这样...伤害到伊凡的刀刃,是我...是我啊,伊莎贝拉大人,是我亲自,将刀刃伸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是我亲手毁掉了这个孩子!]

[并不是这样吧?你并非是,会伤害孩子的母亲,对吧,伊凡?]

伊凡伸出手去,紧抓住自己的母亲的衣服,生怕自己被母亲丢下。

[不是!我...我...]

求救般紧抓住我的莱娜,并未哭啼,只是,声音哽咽。

莱娜甚至不允许自己在我的面前哭泣。

她到底要将自己逼迫到什么地步才肯原谅自己?

[莱娜,你已经准备好了吧?弥补你自身罪孽的处罚。]

所以才到我的身边。

不只是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莱娜的友人,更是因为无论何时何地,莱娜都讲我视作主人,是世间唯一有资格将其断罪之人。

如莱娜所愿,我会给予莱娜惩罚,为了让莱娜更为坚强的站起。

[这孩子,伊凡...不能再说话了。]

[身体上的疾病由我来治愈,心灵上的疾病由亚尔来治愈,无论这孩子遭遇了什么,我与亚尔,都会尽全力将此挽回。]

[已经晚了!]

莱娜尖叫。

即便重新回到正常孩子的生活之中,小伊凡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可能性也已经断绝,或者说,几乎断绝。

世人不可能让一个有残缺之人成为自己的君主,尤其在倡导君主至上的圣罗日尼,王必须完美无缺,小伊凡已经丢失了那份完美。

[我成了这孩子的污点,还有...加雷斯的污点!]

[不会如此,你依旧是这孩子的母亲,也依旧是加雷斯的伴侣,没有人会对这两点进行否认...莱娜,镇定一点,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因为尤娜的任性,我对你与加雷斯那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至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莱娜摇着头,拼命拒绝。

哈...我无奈而又心痛,一手搂抱住几近崩溃的莱娜,一手怀抱住担忧母亲的小伊凡,怀着渺茫的希望,骐骥莱娜能够在我的肩膀上恢复平静。

==

‘这是...对我的惩罚,最能够伤害到我的惩处,对不起,对不起,无论如何,还请...保护...’

我是,睡着了吗?

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到莱娜,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也是最为信赖的,重要的友人。

茉莉花香...啊啊,莱娜为我清洗的衣物上,总会带着那股气息,能够安抚我的,家人的味道,好香,好...沉重?

外面飘荡着莱娜悲伤地话语,是梦,亦或是现实?

没关系。

好想,告诉她。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在这里。

好想,握住她的手。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成为你的力量。

莱娜,没关系的哟,我...

[伊莎贝拉!]

温暖的梦境被凉意戳透,自头顶开始,一直震颤到脚尖的冰冷触感逼迫着我睁开眼睛。

水珠在我的头上滴落,我从餐桌上抬起头,疑惑着看着这群哪怕要泼凉水也要将我叫醒的家伙们。

亚尔,爱丽还有...尤娜酱,都在注视着我...

那一双双眼睛里的并没有多少对我本人的担忧,更多的,是震惊。

[发生了,什么?]

[莱娜走了。]

[什!?]

我试图站起,双腿却像是变成了熟透的空心面一样曲软下去,眼睛低沉,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被梦魔召唤。

骗人,的吧?

[伊莎贝拉,你最信赖的友人,对你下药了呢。]

尤娜愤愤放下的真相,击打着我的心灵。

怎么会。

瞬间,明白了莱娜所使用的把戏。

为什么,要这样做。

用我,最喜欢的,茉莉花的味道,欺骗我,为什么!?

[伊莎,冷静听我说。]

亚尔蹲在我的身边,稳住我的身体,握住我的手指,像是要在接下来的噩耗中保护我。

[小伊凡被留下了。]

[不可能!]

那是莱娜的血肉,是莱娜的分身。

每一封来自莱娜的信件中,都存留着小伊凡的身影,那孩子一点一滴的成长,全部,都是莱娜的骄傲,那孩子一丝一毫的受伤,全部,都是莱娜的苦痛,莱娜怎么可能抛弃自己的分身,抛弃自己灵魂的一部分,离开?

[伊莎...]

爱丽同样颤抖着。

为两件不可能发生之事颤抖。

在爱丽的手指间,是一封早已准备好的,蜜蜡封制的书信。

[这是,莱娜留下的。]

我从爱丽的手中拿过书信,用尚未摆脱药力控制的笨拙手指,尽可能小心地在不破坏掉书信的情况下拆掉密封。

[我来吧,伊莎。]

看不下去我手指头在密封处滑来滑去而没有半点作用的亚尔,将密封处的绳索轻轻一拉。

比我熟识的莱娜的笔迹潦草许多的书信,掉落在我的眼前。

【伊莎贝拉大人:

我是个失败者。不折不扣的‘失败品’,我...以为自己足够努力,成为加雷斯唯一的伴侣,以为身为平民的自己可以凭借您给与我的荣华富贵为加雷斯撑起一部分重担,哈,何等可笑。伊莎贝拉大人,无论是您,还是加雷斯,都看错人了,我...只是个‘失败品’而已!

我失败了。

您一定还不知道,若是您知道,大概,会想尽办法帮助我扭转败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您没有收到我这边的消息...只是数月而已,只是没有您帮助的数月而已,我的败局便已经定下。请不要因为我的失败怪罪任何人。因为,一旦没有您帮助,就会溃败的我...其软弱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

我...想像您一样,给予友人,或者是我以为的友人,足够的信赖,但是,我果然不是您呐...失败了,我将最强大也是最狡猾的敌人引到伊凡身边,引到加雷斯的身边。因为我的过错,伊凡恐怕...再也无法回到王宫,有了污点的王位继承人,会成为暗杀的目标,我恐怕,也无法回到王宫,那里已经没有我的落脚之地。我只能够继续逃走,就像您背离玛利亚公主那位可憎的敌人一样,我也必须逃走,这也是我最后的,保护伊凡的办法。

我的伊凡,流着加雷斯血脉的伊凡,伊莎贝拉大人,还请,看在这孩子继承您兄长名讳的份上,保护这个孩子,这是我,罪人莱娜的唯一奢求。

伊莎贝拉大人,与您成为友人,是我终生的幸福。

与您永别的,莱娜】

这是...什么?

我捧着书信,不敢相信眼前的文字。

为什么,是永别?为什么,连加雷斯那边都无法归去?

莱娜,我的,莱娜,重要的,莱娜。

现在的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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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跑路之王,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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