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很喜欢发呆,超喜欢,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因为只有在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干苦力的时候他才会倍感能够发呆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一到了晚上,看似弱不禁风的许诺就会像**的牲口一样活力四射,吃一顿饭的力气够连续干几个小时不带喘气的,有时候就连老王都怀疑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干,他要稍微再有志气一点跟着方奕那小子跑了,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找这样一个顶三个的苦力。

头顶的月亮残缺如钩,约莫到了傍晚十点多,一些身子骨不太结实的老人已经散场回家,剩下的都是些外来务工人士,今天的生意就不似昨天那么好。

正收拾着桌面残局的许诺回头看了一眼,许愿居然还在原地,小丫头盯着吃剩的番薯皮几个小时就这样一头栽在桌面上睡着了,她挑的是一张矮脚小方桌,适合她的身高却不适合她的长发,一头漂亮淡金长发拖在地上让许诺看了有些心疼。

许诺拎着抹布叫醒了同样刷模拟卷刷到睡着的小胖子王富贵,无视了他愤怒的眼神向他借了一件宽大外套给许愿披上,又把她的长发收进外套的帽子里,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溜回厨房洗盘子。

许诺哼唧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老歌,欢快的在自来水中收拾一大叠盘子,盘子洗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叫骂,像是老板娘的咆哮。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还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许诺,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他擦了擦手连围裙都没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小胖子王富贵显然也是刚刚惊醒,流着哈喇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妈和一伙结实大汉叫板,惊恐万分。

赖账,许诺很快就看清了场面的局势,这种情况在这土旮旯巷子里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来往的基本都是熟客和附近工地拆迁的本分民工,什么时候多了这一帮子彪形大汉,许诺心中纳闷之余又开始犯愁,再看老板娘虽然双手叉腰架势威武但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不迭萌生退意,她这嗓门吓唬吓唬许诺还行,碰上硬茬子没一会就怂了,这趟恐怕是没法善了。

许诺拉过小胖子,叮嘱他去屋里拨个号码,准备喊些帮手过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摔盘子的是个领头的大光头,特意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手臂上的虎头纹身,生怕别人不怵他,他狞笑着看着矮了一个头的臃肿老板娘,踏前了一步。

这时,老王机灵的从人群里钻出来,扯过老婆站到前面笑容可掬的说:“几位爷,什么事这么大火气,难道是小店的饭菜不合口味?”

“你是老板?”光头耸了耸胸肌问道。

老王满头大汗,唯诺点头。

大光头嗤笑了一声,说:“就你这手艺也敢出来开张?什么狗屁劳什子饭馆,吃的老子浑身飙汗,说了爷今天没带钱,改天有空还特么不让走,行,爷今天就不走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几个流氓打扮的男人纷纷开始往地上砸盘子,场面瞬间失去了控制,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看热闹的街坊通通作鸟兽散去。

这话说的狗屁不通,大夏天吃出一身汗难道还要怪饭不是冷的?

老王急的直跺脚,当即叫道:“别别别,几位爷大驾光临咱这小庙已是蓬荜生辉,叫住您就是为了知会一声,这顿小店请客,哪里需要劳烦您破费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早说不就没事了。”光头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那这盘子咋整?”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老王陪着笑脸说道。

光头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好,好一个碎碎平安,出门做生意图的就是个吉利嘛!”

老王夫妻俩松了口气,小胖子和许诺也松了口气,这时许诺发现许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晃荡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在看热闹,听到光头这话缩在外套帽子里的小脸正遗憾的直摇头,好像在为没法看热闹而感到惋惜,似乎是察觉到了许诺翻了个白眼,她也眯着眼睛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结束的时候,那光头笑容诡异的又说:“既然都是误会,过去也就过去了,但这平安送的少了咱哥几个也过意不去啊,不如送佛送到西吧!”

老王脸色惨白,这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人就是成心过来捣乱的。

就在光头狞笑着准备拿起下一个盘子的时候,余光一闪,赫然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袭来。

啪!

一声闷响后碎片飞溅,光头应声倒地,最后听到的是他倒下前卡在喉咙里的哀嚎,全场寂静。突如其来的盘子好巧不巧的砸在光头脸上,力道角度都无可挑剔,足有一米九块头的光头瞬间被放倒在地,鼻子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不停的放血。

巷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向许诺的时候目光中不免带着点妖魔化。

罪魁祸首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几米开外,灯火阑珊处,满脸无辜的看着众人,仍系着围裙满手泡沫的他看起来像是舞台上的小丑,说不出的滑稽。

光头身后的混混面面相觑,终于反应过来,抄起附近能入手的家伙气势汹汹的朝着许诺冲了过去。

反应最快的要数老王,在看到大光头躺下的同时他就抱起了目瞪口呆的胖儿子拉着老板娘往屋里跑,只盼望着今晚的损失小一些,顺带祝愿挺身而出的许诺能够撑到他报警。

这时候的许诺已经退到了巷子口,背后冷汗直冒,心中极为苦涩,他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但假如小店的盘子被砸光就没法做生意了,没法做生意那他就失业了,这是个浅显的道理。

失业了每天的饭谁管?

于是许诺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想通了各个关节后他便不再犹豫,出手更是果断狠辣毫不犹豫。

巷口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拎起酒瓶有的举着盘子,更有甚者看手里没什么家伙直接从路边抄起一块板砖,许诺心里慌得要死,脸上却沉静如水,他解下围裙冷笑一声,刚准备脚底抹油,背后却传来了一声天籁。

“诺哥,哪个不长眼敢吃霸王餐!”

背后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传来,让许诺心中稍定,回过头和说话的黄毛青年打了个招呼,阴恻恻的说道:“来得正好,这几个外地来的小瘪三喜欢碎碎平安,待会尽管朝脸招呼!”

打架得看气势,尤其是群架,许诺深谙这个道理,就算背后站的是烂番薯臭鸟蛋他也能装成天兵天将来叫嚣,混迹于旧城区的老油条是个有九个精通这种技巧,荀夫子谓之为痞气,而洛银河恨得牙痒痒的骂他刁民。

黄毛也冷笑着点点头,吆喝了一声,身后人影重重足有十来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少年,脸上大多写满了懵逼,倒像是被窝里刚拖出来的。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对面的七个外地人掂量掂量。

许诺狐假虎威,混混们左右为难,两边瞬间重演了经典套路:“你瞅啥!”

正当所有人摇摆不定的时候,一个高大身影推开人群站了出来,血流满面,却是已经醒转过来的光头,他阴森的指着许诺说:“你是许诺?”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许诺心中不安,却知道输人不输阵这个道理,当即镇定的说:“是我。”

“好,你有种。”

光头死死的盯着许诺,似乎要把这张脸刻在心里,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就在许诺目露凶光的咬着牙准备死磕到底时,光头挥了挥手,捂着鼻子带着小弟走了,最终还是没有大打出手。

一场闹剧,最终不了了之。

许诺和黄毛看着一群人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才松了口气,黄毛也是附近小区的二流子,是个讲义气的混子,接了王富贵的电话二话不说召集齐人马赶到,这帮子东拼西凑起来的小屁孩尽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唬唬人还行,真要干起架来绝对是一面倒,对此许诺倒是十分惊讶光头居然肯咽下这口气。

黄毛骂骂咧咧的解散了一群乌合之众,一帮人本就吓得够呛当即溜之大吉,明明是说有人请夜宵突然就成了聚众斗殴,瞅见光头那恐怖面目时一个个心脏差点没蹦出来。

“诺哥,那光头脸上是你整的?”

许诺点点头,没有因黄毛竖起的大拇指而感到丝毫得意。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也就此分手,愁眉苦脸的许诺回到了饭馆,在老王等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默默的继续洗盘子,莫名其妙被一个凶悍光头惦记上的许诺却是再也没心情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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