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刀绞过，凡尘已断。

“我为佛前扫堂人。”

刀破心手拿扫帚，扫地，更像是扫刀。

老和尚于堂前静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刀破心端坐蒲团诵念经书。

老和尚亦于堂前观看。

时至饭时，白菜豆腐，干粗米饭。

众僧排挤，原是他曾造杀孽，根性不明。

时至寝时，单衣无枕，横卧地板。

众僧责难，原是他懂武不明，没个趣味。

老和尚亦观看。

十年匆匆过，江湖出新人，旧名难长久，陈事轻轻平。

落空刀宝刀未老，经与刀破心一战，明悟刀道，一举突破。

落空刀，已是藏心刀王。

他的刀更快，刀出无声无影，人头便滚落地。

刀破心也开始苍老。

佛经可洗涤心灵，因仇恨而蒙昧的心散发出最初的灵光，终有一日，他内力散于心，乍看，成了废人。

老和尚照常观看他之动向，早起来到柴房，却不见人影。

人不在，定下山寻仇。

老和尚知道刀破心的本事，也清楚落空刀的武功。

落空刀，练一生的落空刀，老了再转《刀藏十心》，最终得到的，也只是一手快刀。

即便同样是刀藏九心，落空刀也不会是刀破心的对手。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落空刀死于刀破心之手。

因为，那是他的侄儿！

落空刀策马奔腾，身后紧随一众年轻侠客，这是武林的新血，是江湖的新客。

他们，可能会死于路旁，也有可能名扬天下。

铎铎铎——

木鱼声响起。

大路前边，拦着一个老和尚。

“吁！”

新客拉缰停马，落空刀却将手放在刀柄。

此人有些熟悉。

木鱼声停，和尚抬头。

刀破心！

落空刀永远忘不了这张脸。

刀破心也永远忘不了这张脸。

“贫僧阅读经书万卷，心向佛法，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落空刀不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拦路作何？”

“然仇敌不除，手放下屠刀，心放不下。”

无声掠影。

落空刀已出，刀比以前更快，新客们还没来得及握剑，他的刀便来到刀破心身前。

一刀斩恩仇。

刀过，人过，却无血。

刀破心敲着木鱼远去。

“刀藏十心，心藏十刀，十刀现，万人敌。”

落空刀的心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刀痕。

热血喷洒，一代名刀，毙命路旁。

老和尚赶到，人已无命，血染五尺泥土。

负尸，回族，空门送俗世，白发送新人。

族内，却是一副尸山血海，所有人心口皆是一刀伤痕。

深处祠堂，祖宗牌位，留下一行血字。

仇报大半，心魔渐消。

埋葬满山刀一族之尸，老和尚一步步走回佛心寺，昔日不动明王，今日垂垂老矣，行路蹒跚。

刀破心站在庙前，悄然等待。

“你……”

他想问罪，又不知从何开口。

原来灭族会是这般痛，教人空门难念生门路。

刀破心轻轻地道:“主持，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老和尚看着他，但很快，大门的血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满仇皆报，今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和尚见此，状若疯狂:“哈哈哈哈，杀人行凶，你做何佛？”

“主持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徒儿手放屠刀，心亦放屠刀，终悟佛门至理。阿弥陀福，善哉善哉。”

老和尚不由分说，身上耀金光，枯柴泛新叶，不动明王龙行虎步刀枪不入。

再快的刀，都破不了他分毫。

他打向刀破心。

拳透体而过，击在大门，朱红大门应声而碎。

凝神一看，刀破心站在左边，双手合十，庄严宝相。

再一拳透体，遭殃的是撑门红柱，应声而折。

凝神一看，刀破心站在右边，轻声开口:“主持，你犯嗔戒了。”

“死来！”

不动明王拳出如骤雨，周围一切无不被他拳势覆盖，草木尽折，墙院皆摧。

金光枯竭，老和尚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刀破心完好无损，僧袍都未乱，他双手合十，轻声道:“主持已变，佛心无佛心，徒儿今日便离开佛心寺，出走做一个云游僧罢！”

“刀破心！别走……别走……死来……”

刀破心步伐坚定，悠悠下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手中无刀，心亦无刀。我不叫刀破心，我名释屠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