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的肩膀被咬住,正向外渗着血。

整条胳膊连着肩膀和半个身子都进了怪物的口中,我也因当前的场景而被伊恩甩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对方正试着撕扯伊恩的身子,以凡人之躯与怪物对抗,我觉得他的胳膊马上就要被利齿切断,因害怕着看到那一幕,我紧紧闭上了双眼。

但眼前一片昏黑时,我并未听到预想中的某种声音。

肌肉的撕裂声、血液的喷溅声都没有传来,所以我抬头向伊恩的方向望去。

他仍站在原地,半个身子也的确被唾液与鲜血浸润着,外套破碎、衬衫染红,然而并没有被扯成两半。

难以置信,以这头野兽之前的行为和之前对伊恩穷追不舍的态度来看它是绝不会向对方手下留情的,那我现在所见的又是怎么回事?

牙齿嵌入他的血肉,二人凝固了似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继而恶犬硕大的瞳孔骤然紧缩,松开了口,向后踉跄了两步,被什么呛到似的咳嗽着。

我的腿还发软,但已经差不多能勉强站起来了,赶紧向他那边跑去,但途中被之前溅起的砖块绊倒,竟一头栽到了受伤最重的伊恩身上。

“呀啊—”

下意识地发出短促地尖叫,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被对方扶了起来。

“没…没事吧…”

试探性地问着,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呈现在我的眼前,这怎么可能没事。

“没关系,咬的并不深,只是刺穿了皮肉,没伤到内脏。”

为了安抚受惊的我,他这么说着。

但很明显,他的右眉之前那轻微地、不着痕迹地轻微抽动和现在也紧咬着的牙关则说明,情况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但至少也不会危及生命,稍微放了点心,继而望向了巴普洛夫的那边。

像注射了麻醉药的动物一般东倒西晃,感觉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只是那双眼睛仍盯着我们二人,也仍呲凶狠的牙。

“你喂了它什么?”

从刚刚的一系列情形所看,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弄不明白,但伊恩大概给了它某种东西。

“是药物之类的吗?”

他摇了摇头。

“动物吃下麻醉的药品会昏迷,那是世间的常理,但它是不合常理之物,自然也不受常理的约束。”

“那…你刚刚做了什么?”

尽力扶着他,伊恩的身上传来了血腥味。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给了它某种东西,但那不是致人昏迷的药物,而是你的‘内脏’。”

“……?”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为了保住妮蒂娅的命,切除了部分的内脏使用人工制品代替,那些就是从妮蒂娅身上分离的,原本属于你的肝脏和部分的脾脏。”

“……”

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从自己身上剥离的一部分竟然就这样进了那头猛兽的肚子,到并不是反感,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明白吗?”

他并未回答,而是向我反问,他从不说没意义的话,也就是说,根据现有的条件,我应该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为了逆转‘仪式’吧。”

望着渐渐虚弱的巨犬,片刻之后我这么说到。

“嗯,没错。”

伊恩勉强着稍微笑了笑。

“即使是神迹也存在着相应的破解之法,既然是狗,那么就用世人皆知的道理去驯服就好,若是野兽便无法驯服,只可惜,那偏偏是狗,是注定与人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犬类’。”

伊恩这话仿佛不是对我说的,他望着眼神已不再凌厉的巴普洛夫。

“妮蒂娅,我曾说过犬类的饲养法,给予容身之地你已经做到了;二是饲喂,为了扭转她引发神迹时将自己分离为两个部分,接着将其中代表着‘犬’的一部分作为祭品献上而将其吞噬的这一行为,你也必须将自己的血肉作为祭品,付出相应程度的牺牲才能办得到。”

伊恩接着说到。

“但在这一方面,由于妮蒂娅的经历则可以稍微取巧,只要将曾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献祭就足够,也就是我之前所喂给它的东西,隶属人的兽是无法吃人的,那一旦进入体内,就是渗入五脏六腑的毒。”

“而第三,则是赐予其名字。”

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头。

“妮蒂娅,给它名字吧。”

“我若是那么做了,它会变的怎样?”

我并没直接按他说的做。

大概是因为在我心底,多少还是稍微怀念着伊芙。

我仍希望着眼下的一幕不过是一场梦境。

“那么,它身为‘犬’的一部分会成为你的所有物,而身为‘人’的部分——”

伊恩停顿片刻。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

可目前的情形已容不得我再犹豫,正是该做决断之时,我可不打算因优柔寡断而弄出祸事。

如今我要命名的是巴普洛夫。

而它不仅是“一”,同时也是“二”,如果赫蒂的部分被剔除,那么剩余的……不就只有伊芙了吗。

所以,我这么说了。

面对巴普洛夫化身的狂犬,轻启嘴唇——

“放弃‘巴普洛夫’的名字吧,从此以后,你的姓名就只有一个。”

“伊芙。”

继而奇迹般的光景出现。

发狂的猛兽已然消失,烟雾散尽之时,它原本所在之处化作了落魄的少女。

她的衣衫破烂,发丝被灰尘弄得毛糙,脸颊抹着两道血痕,跪坐于地上。

许久之后——

“哈……”

伊芙轻轻地长叹。

她并没说什么,但也什么都不必说。

望着我和伊恩,只是此前的骄傲与自信已经不在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