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弟弟？你一个人吗？”程动尽量客气地招呼他。他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印象中自己的年龄怎么也比眼前的男孩大吧。
小男孩点点头。
“不用害怕，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不会伤害你的。”
小男孩又点了点头。
“刚才的响动是你弄出来的吗？”
“嗯。”小孩终于说话，但不知是不是很久未说话的缘故，声音干涉沙哑，“哥哥，你说，你是朋友？”
每个字都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过一般。
“嗯，是的。”程动回应。
小男孩跳出来，嘴角抽了几下，表情有些扭曲。
程动看着，突然意识到他是想要笑，自己先冲着男孩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男孩学着他，艰难调动自己的五官，嘴角终于大大张开，双眼弯成月牙，绽放一个许久不见的笑容。
男孩走近他们，艾拉突然捂着脑袋，轻声说：“主人，有种奇怪的电波似乎在干扰我。”
“咦？不是全状态防御吗？”程动点开艾拉的状态查看，并没有见到异常。
“是生病了？”
“不会吧？除了硬件损坏，我们并不会得人类的疾病啊？”
“难道，这男孩自带什么气场？”
“不是吧？”
两人疑惑地看着男孩。
男孩看着他们悄声对话，停住脚步，说：“哥哥，姐姐，你们也像过去那些人一样害怕我吗？”
“那些人？为什么要害怕你？”程动提高警觉，想起普雷托曾批评他处事天真。
“他们，过去住在这里的大人们。他们说我是不祥之子。我在哪里，哪里的机械就会瘫痪掉。连人偶们都会受到影响。”
“哈？”程动又点开视窗，确认艾拉的状态。上面的数字没有变化，周围也没有任何提示异常状态的字眼。他又摸了摸艾拉的额头，没意识到艾拉红着的脸。
额头的温度比人类的冰冷一点，不过并没有异样。
“一定是大人们乱说的啦。这位人偶姐姐就没有瘫痪啊。对了，你是人类，还是人偶？”
“嘻嘻，哥哥觉得我像人偶吗？我叫希斯，人类哟。这里的要塞领主的儿子。”气氛缓和之后，男孩希斯的语言要多些了，而且声音也逐渐柔和起来。
“这里的要塞……”程动抬眼又看了下四周破败的景象，“这里只有你了吗？”
“嗯，三年前那个带着尖帽子的可怕大姐姐来袭击之后，大人们都跑完啰。嘻嘻，他们连家人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呢。”
尖帽子的可怕姐姐，程动跟艾拉对视一眼，心里都浮现同一个名字：弗雷。
三年前，正好是巴尔朵带着弗雷入侵底层世界的时间。
“呯呯磅磅的，到处都在打雷，那些雷把房子都打坏了。嘻嘻。”
程动想起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屋，的确很多伤痕是在房顶。弗雷的旧日雷光本来威力就已经很强大了，何况那还是她的单体攻击技能。不用说，她在攻击这要塞的时候，使用的肯定是同样强力的范围型攻击。
之前遥远的爆炸声现在早停了。也不知道遭遇袭击的巴尔朵她们到底怎么样了。
“哥哥，你在发呆吗？吓到了？嘻嘻，我已经不怕了。”希斯从刚刚学会笑的表情后，就一直保持着夸张的笑容，不管嘴里说着什么。
“不。那这里的领主，也就是你的父亲呢？”
“父亲？父亲，也被杀了，嘻嘻……嘻，父亲……”
到这句，希斯上翘的嘴角终于想要恢复原状。他又努力调动五官，表情卡在笑与哭之间。
“主人。”艾拉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里的这些棺……盒子，都是你弄的吗？”程动换过问题。
“嗯。原本好多尸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一位独腿的老爷爷教我，把尸体装在这里面。”
希斯又重新将面部调整成笑容。
雅佳爷爷也来过？程动暗想。雅佳爷爷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很多地方，这里被攻击的时候他也一定看到过的。
“你一个人做的？”
“嗯，好多好多，弄了三年呢。现在就只剩那几个了。”希斯指着刚刚程动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入殓的尸体和开着的棺材。
程动望向数以千计的棺材，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孩在这末世一样的要塞里，用三年时间，一具一具地收敛整个要塞的死者？这需要何等的毅力！
“这三年你哪都没去吗？”
“嘻嘻，没有，外面都是坏人，那个老爷爷说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我爸爸是世界主，所以才会被袭击。这是世界规律，让我不要恨别人。”
三年前，巴尔朵袭击了这里的世界主，之后她就自己当上了。这数千人命，也是为了满足她这个欲望的牺牲品啊！甚至这样的小孩……
程动咬了咬牙，之前还没这么恨过一个女人。之前面对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有如此劣迹，居然想着谈笑风生。
“艾拉……那个巴尔朵和你姐姐，干了很不好的事情啊。”程动低语。
艾拉凝着眉，少有地露出痛苦表情。
只是这份痛苦，此时还藏着另一份秘密，程动并没有阅读出来。
因为他还没想到，过去的他们口中的程动大人，实际上也是通过各种方式，称霸了数个世界，到达最高一层。
就算是巴尔朵的这个劣迹，也与过去的他是有关的。因为三年前，巴尔朵是他的部下……
现在，艾拉并不想提醒主人。
“对了，这三年你吃什么？喝什么？”程动关心起眼前这个可怜的男孩。当然，还有个原因——他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塞仓库里的食物，不过，那个已经在几个月前吃完了。后来我就在要塞到处找腐败变质的食物，不过最近越来越难找到了。嘻嘻。”
说着，希斯摸了摸肚子，好像跟程动共鸣似的，都叽里咕噜地叫唤。
好嘛，还想找他要点吃的，看样子没戏。程动沮丧地想到。
“嘻嘻，喏，这是刚刚找到的面包！”希斯举起脏脏的手，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物件。他要不说，真看不出来是块面包。
“额……”程动吞了吞口水，手下意识伸了一下，又立马缩回来。
“怎么？哥哥你也跟那些坏人一样，想从我手里抢走东西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你别误会。你自己快吃吧。”程动恨不得打自己的手。才饿了半天，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嘻嘻！”希斯两三下吃完手里不知道是不是发霉了的面包。看得程动眼馋不已。
“你说那些坏人，是那些拾荒者吗？”他决定不再问跟吃的有关的问题。
“拾荒者？嗯，几年前他们还想来抢这里的东西，后来就不敢来了。他们害怕我。”
“害怕你？是怕你刚才说的，会让机器瘫痪？”
“嘻嘻，不是不是，那是以前这里的人怕的。他们怕我，是怕我的机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