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漆泽的贤者

  罗纳斯帝国的乌莱亲王心情很不好。

  因为他刚刚从海上回到帝国就要再度出海了。

  “这次又是哪里?”他不耐烦地问自己的哥哥,罗纳斯帝国国王,拉诺尔,“别真把自己的亲弟弟当部下随意使唤啊。”

  拉诺尔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漆泽。”

  乌莱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漆泽?”

  国王陛下轻轻端起茶杯,吹拂一口热气:“你刚从东方回来,还不知道最近西方发生了一些大事……”

  “有多大?”乌莱知道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才能让自己的哥哥做出这种决策,所以倒也好奇起来,“大到让你放弃面子?在刚刚投降以后就找对方建交?”

  拉诺尔抿了一口热茶,轻轻叹气,转头无奈地看着身为首席外交官的弟弟,开口道:“轮亥……要把自己的圣女嫁给那个皇帝。”

  “什么?”乌莱愣了一下,年轻的脸上泛起一阵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个废物皇帝?因为那场战争的原因?别开玩笑了!要不是靠那些吓人的人偶和天然的地理优势,我们根本不会输的好吗?”

  “废物皇帝?哈哈……哈哈哈……”拉诺尔居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很苦涩,可作为其胞弟的乌莱却从那笑里看到了疯癫……还有一丝难以否认的绝望。

   “乌莱,”他叫着首席外交官的名字,说,“现在屹立于你我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空有皇帝头衔的小子了。”

  迎着乌莱疑惑又隐隐有些不安畏惧的视线,他沉重地说:“现在你我面对的是一座高山,是万国魔法师之王,漆泽独裁者,深海巨妖利维坦猎杀者,轮亥光明贤者生死之友,轮亥救世主,先王伦瑟继承者,世上新晋的五大贤者之一……漆泽贤者。”

  他看着听到这一连串头衔后已然有些呆滞的胞弟,而后像是有些被这些头衔压得喘不过气一样弯下腰,坐在了座位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许久,只有流云与杯上的烟雾还在缓缓浮动。终于,那股最初的压抑感渐渐散去,拉诺尔开口,继续说道:“这就是现在我们面前的漆泽皇帝,西泽·迈尔斯,也许在以后我们还会看到他再多一个头衔——轮亥诸神的女婿。”

  他竭力用着一副调笑的语气。

  但乌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已经紧急和其他国家的国王用镜术开过会议了,我们决定一同向漆泽展开交流,并以联合的名义提起一项协议,如果漆泽国不同意,以后它将在整个西方世界都站不住脚,”拉诺尔阴沉地说着,说完后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欣慰地笑了——

  “乌莱,接下来就看你的发挥了。”

  此时此刻,站在汽船甲板上的乌莱沉重地叹了口气,疑惑为什么世道变化这么快?

  明明那个皇帝昨天还是个魔法庸才,今天却就已经晋升至凡人的至高层次,半步踏上轮亥的神坛了?甚至还在那样的灾难中拯救了那么多人,说到底利维坦这样的传说怪物真的存在吗?

  想到这些乌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因为清晨的寒风着实是有些刺骨。不知道隔壁那几艘汽船上的人是什么感觉,他们也在紧张吗?还是安然自得自信满满?

  这支汽船列队已经驶入北海的领域了,也就是说以乌莱为首的外交团已经正式进入了漆泽的国土之中。

  乌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五分钟以后他就要踩在甲板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地,踏上塞万的陆地了。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想到之后自己可能会在塞万中承受的目光他就有些作呕。

  忽然,乌莱侧目,发现不远处的海上居然泛起一阵迷雾,天空中淡白色的巨日也恍惚如熄灭了一样变得模糊起来,他所乘坐的这条汽船逐渐和其他国家的汽船所分离,落单,当乌莱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周围已经全是迷雾,而没有同行者了。

  “怎么回事?”他大声不安地问,“为什么会起雾?!”

  “不,不知道啊大人,”有人紧张地回答说,“明明这样的天气不可能会有雾啊!”

  这样的事乌莱当然会明白,他当然明白这样的天气情况不可能会起雾,之前的怒吼只是情绪的宣泄而已。

  他细细思考着原因,最终只能将一切都归结在那位皇帝的身上。

  “我们罗纳斯的人……不能进入国土吗?”乌莱哑然失笑。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但是,作为西方第一大国的罗纳斯帝国,什么时候吃过闭门羹?

  从来都没有吧。即使是和帝国曾经发生过战争的国家,在看到罗纳斯象征着外交的汽船以后也都会笑脸相迎。

  那你一个小小的漆泽又凭什么敢把我们拒之门外?

  就凭你一个皇帝吗?

  万国魔法师之王,这个称号是轮亥赐予每个贤者级魔法师的礼物,因为在达到贤者级别的那一刻起,那个魔法师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标准,而是成为了所有魔法师中顶层的寥寥几人之一。

  世界原本只有四个贤者,他们都在轮亥神教中为轮亥效力,但所有人都知道光明贤者莱维德是罗纳斯帝国出身,所以莱维德一直都被人视为罗纳斯帝国的隐藏战力。

  漆泽打破了罗纳斯帝国一枝独立的现状。

  在战争中莱维德并没有出手,而是看着罗纳斯惨败。

  在那以后甚至还带着圣女到漆泽国找西泽皇帝缔结婚约。

  而现在那皇帝晋升为漆泽贤者,还对轮亥那些人包括莱维德都有救命之恩,这下莱维德算是彻底站在了漆泽那边。

  贤者的战力对于普通人和一般魔法师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毫无反抗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贤者被人视为“半步踏入轮亥神坛”的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伦瑟先王在世时没有任何人敢对漆泽动手的原因。

  现在伦瑟先王走了,西泽贤者却又上位了。

  这就很让人气恼。

  比如乌莱现在相当气恼。

  但他偏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返航。

  其他船员也都明白这次大概是要无功而返了,所以心情都有些低落,纷纷开始进行返航的准备。

  但就在这时,浓雾中忽然分出一道清澈的水道来。

  乌莱的眼睛眨了眨:“这是?”

  他细细思索着,虽然不是很懂目前的状态,但对方既然为他们展开了这样一条路,那么想必就是同意他们进来了。

  他还有希望完成任务。

  于是他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船员们重新下令:“继续前进!沿着这条没有雾的路开船!”

  “好!”

  一声整齐的吆喝过后,携着价值巨大礼品的汽船再度缓缓启动,向着水道终点处的大陆行驶。

  这一切就像是传说中那片藏身在海上迷雾中的乐土——阿瓦隆,只有被选中的人类才能被迷雾放入其中。

  乌莱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咸湿海风,居然莫名感觉到一股自豪感。

  因为他是可以进入漆泽的。

  现在的漆泽可和以前随便进出的漆泽不同,现在的漆泽可是有着一位贤者。

  如此想着,一股荣誉感就在心底油然而生出来。

  这种荣誉感在汽船逐渐靠岸的过程中开始逐渐减弱,因为他看到同行者们的汽船也靠在岸边。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和西泽签下协议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握了握拳。

  “乌莱先生!”当他对着人群走来的时候,他听到人群纷纷对他投来目光还有呼唤声。

  乌莱明白,自己才是这群人的领袖,所以他摆摆手,理了理衣领,轻声地安抚说:“不用慌张,请记住我们前来的目的。”

  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走到人群的前方,咳嗽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老人拍拍巴掌,说道:“大家好,你们中可能有人记得我,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他说出了自己那个几乎无人不知的名字:“我是希莱恩,很高兴遇见各位。”

  这个掌管漆泽大小事,名副其实的皇室第一事务官在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在明白了这个事实以后乌莱心底一沉,因为对方的老辣他已经在之前感受过不止一次了。

  但接下来希莱恩所说的话让他的压力一下子减少了不少。

  “今天我只负责引路,带大家去见皇帝而已,”希莱恩笑着说道,“因为我还约了医生,所以可能陪不了大家太久。”

  “没事没事,”乌莱连忙说道,“希望事务官您早点好起来,现在先带我们去见西泽皇帝陛下吧。”

  希莱恩点了点头,侧身说:“那就请大家跟我来吧。”

  于是人群跟在老人的身后,整整齐齐地走向塞万城中。

  走到城中以后他们看到塞万已然化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景不绝,甚至还有被夷为平地的城楼。周围全是不断修复城中造物的工人,人们就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不断地工作。

  乌莱看着周围建筑的破损程度,有些发慌,光是看着这片废墟他就对那天的战斗有些心虚,他根本想象不到要多惨烈的战斗才能将整个王都都快要夷为废墟。

  “一队!快来这里!”

  乌莱听到前边有人在喊着什么,他看到人们随着那人的指令而行动,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滞。

  “真有威慑力啊,”他这么想着,却又有些蔑视那人,因为无论如何,对方都只是个工人头头而已,这辈子又能成什么大事呢?

  “那就带到这里了。”希莱恩忽然转过身来,对众人告别。

  乌莱愣了一下,连忙叫住正要走开的希莱恩,疑惑地问:“事务官大人,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见陛下吗?”

  希莱恩点了点头,一脸无辜。

  乌莱焦急地问:“那陛下呢?”

  希莱恩伸出手指,指向那个站在施工现场中央不断发号施令的男人。

  男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一头白发被剪了不少,只垂到脑后。

  乌莱愣住了。

  他们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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