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追来吗?』

扶着墙壁,我拼命大口喘气,我万分佩服自己的体力…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体质却出乎意料的不错,至少普通人类像我这种跑法,早趴地上起不来了,而此刻我仅仅感觉很累,起码还能坚持。

『没有吧?应该没有吧?一定不要再追来了,真是吓死我了!』伊芙潜伏在我头发中,战战兢兢连头也不敢冒了。

好在凭感觉,我知道那鬼东西没跟上来,随口一问只是下意识行为,根本没在意这家伙不靠谱的回答…

我所注意的是另一件事。从刚才起脚下触感就越发不对劲,明明是河滩地才对,怎么到这里却变得平整起来。

蹲下身用手触摸,反馈的信息更加确认了猜测…虽说气息很腐朽,长满细小植物的缝隙周边的石板也不太完整。可谁也无法否认这一块一块拼接起来,还铭刻着某种纹路的石材不是人工制品。

带着一丝警惕,我站起来继续向前…没多久,连指尖的触感也变了,依然雕刻花纹与图案的墙壁,再加上脚下更加清晰完整的石板道路。我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闯入了某种不该踏足的危险区域…

『要不要回去?』我停下脚步,有些犹豫。

『回去?天知道那见鬼的幽灵会不会在等我们!打死都不要回去!我们只要顺着河道肯定能找到出口……咦?等下,哎?诶!?暗河呢?你不是一直顺着河道跑的么?怎么会…这是哪里?』

『…我还想问你呢,指路指一半就躲起来了。要不是我果断摸着墙壁确保方向,我早掉河里去了。』

『这…这不能怪我呀,地底下本来就这么黑,我本身光源根本照不到那么远,还总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人家好歹是女孩子,有点害、害怕有什么奇怪嘛。话说回来,这里好像是古代遗迹呢…哎,前面有光亮,快去看看!走啦,去前面看看~』

『……』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闭着眼睛前进。

通道并不短,但在身后幽灵随时可能会追来的紧迫下,很快便走到尽头。

侦测发动…然后,我看见一幅从未见过的奇妙场景。

…脚下两米宽的石质铭文岩板旁边,仿佛被人狠狠挖空直接变成不知多深的悬崖。至少四十米侦测范围内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空洞中,漂浮着数不清的不规则小石板,以每隔一段距离拼凑组成略大平台的神奇阶梯状,层层叠叠曲折延伸向视野之外。

面对这种神秘的未知,我没敢乱动,还后退了几步。

『咦!传送阵?』伊芙惊呼一声,飞过去似乎在探查什么。

我保持警惕,仔细观察四周,顺便小心地用念动力拨弄一块浮石…好像还挺结实。这究竟是什么原理?风系魔法?空间魔法?还是反重力?确认没有危险,我十分好奇的用手指碰碰那块石头…顺着指尖的力道稍微旋转了些,但中心位置却丝毫不动。

『这么复杂的样式~我没见过呢~』远处伊芙传来疑惑的声音。『不过好像没有能源了…唔,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出路。』

在知道这些小石板看似脆弱,实际却很牢固之后…我试探着选了一处较厚的位置,轻轻踩上去。比我想象中更平稳,和站在地面没多少区别。我放心下来,一边仔细选择落脚点,一边往伊芙的方向靠近。

而再次发动的侦测,也让我看到了她所说的传送阵。那是镶在洞穴半空中最大块浮石正中央,一面半米高的圆形石板。表面雕刻着如同艺术品般古朴花纹,像是年代久远的古董充满厚重气息,那明显精雕细琢的规则纹路,也早已被地底植物所覆盖,只依稀留下曾经的严谨与神秘…

如果换个时间,我肯定会研究下这显然有历史的传送阵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现在连生命都不能保障,做这种事无疑是自找麻烦。所以,确定附近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之后,我便对这里失去兴趣。

『哎,这里是死路,没有出口~』伊芙不甘心地飞到我身边。『看来只能回去了~啊啊,得快点才行,浪费这么长时间,万一被追上来就完蛋了。呜~想想就好可怕~快点!快点啦!』

伊芙不安地飘着绕了两圈,看得出来她迫切想离开这里。

『我先去探探路,你快点跟上!』说完便等不及先一步飞向我们来时的通道。

我满心无奈爬下传送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胆小鬼,等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嘲笑她,看她还敢不敢再拿我开心,还敢不敢提什么淑女教程。只需要指着她身后…啊!幽灵!这家伙铁定被吓得躲起来不敢冒头。

想到这,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然后…

我就感觉伊芙以好几倍的速度,闪电般飞了回来。还不等我询问,再次一头扎进我的脑门。

『幽幽幽幽幽幽幽灵!!!好几只!!!呜哇哇哇哇~!!』

我赶紧趴下,对气息敏感的我,自然能感应到通道处迅速出现的寒意…我总算理解什么叫阴魂不散。怎么又来了?还好几只?要是【小刀】还在,我或许能利用其破魔的特性拼一拼,可现在该怎么逃走?想办法往上爬?还是直接跳下深渊?

我很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害怕好歹还能冷静思考,可直面恐惧的伊芙却已经崩溃了。

『这次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对了,传送阵!可、可是…啊啊啊不管了!本小姐才不要死在这!瑟莉丝!快!快站到传送台上来!快点!』

『真是好多年没有看到生灵了…噢,还是个小家伙。请放心森林之子,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是一名亡灵大法师,我的名字是…恩?你们在干什么?等等!你们给我等一下!快住手!那个传送阵不能碰!』

身后一股微妙沉重感悠然升起,再加上伊芙焦急的催促,我根本没理会脑海中响起的灵魂之声,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扑向传送平台。虽然不太明白伊芙想做什么,但总归不会害我…刚进入传送石板的范围,那股气息立刻启动将整个平台彻底隔绝。

『呸!鬼才信你呢!幽灵都是坏家伙!啊,你不要过来!』

『你们疯了!那是连我都不敢启动的远古传送阵!你们会被空间乱流撕碎的!快点停下!!该死,魔力汲取!』飘在通道入口的亡灵法师气急败坏。只一瞬间便出现在我之前所站的位置,带着阴寒之力的气息向我扑来,却被透明的屏障阻挡在外。

『咦?诶诶诶?你做了什么!啊啊啊,魔力、魔力失控了!』

紧接着在轰隆隆的微震中,我只觉得身体瞬间失重,脑子里跟着一晕,整个意识便陷入黑暗之中。

……

…………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不对,我确实切断了魔力供给,为什么【远古传送阵】还是启动了?不应该啊…而且还传送成功了?这、这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

“这座【远古传送阵】启动所需的庞大魔力,连我都供应不上…是那只元素精灵的作用?可是为什么传送能成功?明明之前那么多次实验都失败了…她们怎么?唉!!算了。”

“……”

“这就是命运吧…我毕生积累的知识,不能在我手中消散。重新整理出来…吗?也只能这样了,那么名字就叫【魔导法典】吧。曾经的错误必须有人纠正!拜格雷夫家族的荣耀终有重生之日。”

********

迷迷糊糊自昏睡中醒来,脸颊触感的反馈…是有些干燥的土质地面。我稍微松了口气,勉强撑起身体爬了起来。脑袋跟浆糊似的有些沉重,浑浑噩噩就像刚从冬眠中复苏一样。我甩甩头,试图清醒些,同时开启侦测。

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待的地方,似乎是一间摆满了各种材料的屋子。附近一片凌乱,一些奇奇怪怪,见过没见过的事物堆的乱七八糟,就仿佛一座很久没人处理的大型垃圾堆。

这是哪?

我赶紧摸了摸全身,还好没有缺点什么,只是身边没武器让人不安。

对了,伊芙呢?

忽地反应过来,我赶紧试着心底呼唤伊芙。

『我…在…』

灵魂深处再次听到伊芙那清脆却明显虚弱的声音…我如释重负放下心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或许因为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伴?尽管相处时间很短,但我一向惯于孤寂的我,有些喜欢上这种身边有人能交流的生活。

『你没事吗?』

『都怪那幽灵…干扰传送…呜呜~我的魔力都流失光了,一丁点也没给我剩下…还好之前吃饱了,不然就真的完蛋了~』伊芙的抱怨显得有气无力,可这能怪谁呢的…我叹口气,如果当初能冷静点继续沿着暗河走…好吧,也许就该被那些幽灵追上了。

『…我怎么才能帮你?』

我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伊芙不久前还提到过【元素精灵】魔力枯竭后的严重性。而这半天都不到,竟然就真的发生了。我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深入地下洞窟…早知这么危险,哪怕待在魔晶矿那边等那些兽人离开也好。

『元素精灵存在的核心…就是魔力…没有最基础的魔力支持,我连本能地凝结也作不到…』伊芙叹息着,接着说。『要是在遇到你之前…我除了饿死没别的路可走…但万幸的是…我已经和你签了共生契约…我受损的元素本源可以依附在你的身体里,从外界慢慢吸收元素不至于直接消散…』

受损?类似于魔力透支的不良反应?

『不过…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再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了…凝聚不出身体…也不能再帮你指路和侦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早就无所谓这些了。我现在最关心一件事…

『还有办法恢复吗?』

『有是有…』伊芙的语气有些迟疑。『如果能回到元素精灵诞生之地…【月光湖】,或许能补充我失去的元素本源…可是那么远…你一个人…』

『不要紧…我会想办法的,别小看你的地球同胞啊。』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她,她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至少还有线索不是吗。

『那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得进入沉睡状态以减少消耗…你一定要记住…活着才是一切…我还想和你一起回地球…你可千万不要…』

『…放心吧,我答应你。如果我们能回到地球,我要你请我吃大餐。』

『…请你吃一年都没问题。』伊芙虚弱笑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好不甘心啊…明明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伊芙的气息消失了。

而我却仍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揉揉略微麻木的小腿,默默站起来,感受着四周那种悄无声息的寂静,耳边也没了平时话多的伊芙翻飞着吵闹,心中总有些失落。

既然结局注定失望,又何必给予我希望呢。这是神在给予我的考验么…

我低着头走到不远处墙边那可能是门的位置,将手握在门把上,一动也不动。

难道我命中注定只能孤身一人?

闭着的眼睛不知怎么有些干涩,胸口更是闷得难受。死死捂住隐约的痛处良久,我猛地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旋转把手…

我不知道打开门之后,将会面对什么…但…

我所能依靠的…

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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