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不急不缓,在经过了四道如同水闸一样的大铁门之后,她们驶出幽邃的隧道,从城墙的南面到达了城墙的西面。

这样迂回的构造祈月不明具体,只觉得是为了让城门失陷后有足够的后手或者让进出更安全而设计。

城墙距人类营地中间有一个短暂的缓冲地带,大约100米左右,之后才是成堆的帐篷,而在帐篷不远处的东南方,原本茂密的树丛全部被开垦成了不在少数的山间梯田。

绿芽在泥土里抽着新枝,显然才种下不久。

而祈月,也于末日的第一天之后首次见到了这么多鲜活的、聚集在一起的人类。

衣裳褴褛、面黄肌瘦,车窗外不时闪过的他们,每一个眉宇间都布着辛劳,但目中却闪着希望。

清晨的空气泛着凉意,大多显然才是刚醒,钻出帐篷,相互打着招呼,朝田野走去,让人感觉不是末世,反而是灾后家园的重建。

看着他们,祈月对姬路城的感官有些好转,虽然如今的它建立起了天选者阶级的统治,但不可否认这个阶级的存在对人类的文明得以延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人类的未来吗……

要是……祈月也像绫子她们一样留在这里,守卫这片在废土中屹立的人类的净土……

想到这里,祈月不禁将手中已经擦干净的伞朝怀里紧了紧。

然而,诅咒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刀。

将涌起的豪情默默收起,独留下自私的愿望。

其实祈月真正想守护的,必须得守护的,就只有她们而已。

祈月对自己说。

祈月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而努力的烂好人。

她没有那么多在乎的人,她的心只装得下一小部分人。

看着暗色车窗上倒映着的陌生血红瞳孔,以及抱在怀里的那把伞,祈月有些发呆。

“话说,祈月酱是不是有个妹妹?”

驾驶位处,户松榈突然问道。

“妹妹?”

祈月抬起头,透过内置后视镜对视到她疑惑的目光。

户松榈,她变成小萝莉时,就是被这个女人强吻的。

轻浮又浅薄。

“祈月酱,难道你居然还有个妹妹?”

绫乃也困惑地朝祈月看过来。

祈月看着绫乃,目光笃定。

“没有。”

因为那个萝莉就是她。

户松榈熟练的打着方向盘绕过盘曲窄小的道路。

“那还真是奇怪了呢,就在上次我和搭档救回绫子之前,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相似,而且有着同样漂亮的红瞳仁的小女孩。绫子向我打探你的情报的时候,我还搞错了把她当成了你。”

说完,她突然开始古怪而庆幸地笑了起来;

“不过,那样一个小女孩整天走在大街上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现在想想,她可能真是和白蛇女王一样可以伪装成人类的王级(四阶)丧尸。”

“更可怕的是,我当时居然强吻了那个王级丧尸,咕嘿嘿……”

祈月看着她庆幸又赚到的模样,不禁有些无语。

连丧尸都不放过。

只是,变小的经历既不有趣也不快乐,她仍悔恨着把巫女带出安全屋的那段回忆。

脑海里那抹温柔的微笑,是她至今笑不出来的元凶。

这时,绫乃正用看“流氓”一样地看向户松榈。

“你居然亲了王级丧尸!”

“那是当然!我可是最强的芳心纵火犯!”

祈月收起眼底莫名的落寞,却发现户松榈总是看她发梢处缠着的白色绑带:“你认识?”

户松榈点点头。

“你还记得那个白色绑带蝴蝶结的由来吗?”

祈月垂下目光,她在梦里偶尔还会梦见,巫女为她系上这个白色蝴蝶结的场景。

“记得哦……”

祈月越发沉默。

户松榈内置后视镜上映过来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丝缅怀,此刻的她收起了一身的放荡不羁,身影让人感到不适应。

“如果不是我妈妈也跟你一样拥有着一根一模一样的白色绑带,或许我也只会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饰品。”

“从我记事起,妈妈的额头上就戴着它。记得为此我当时还问过她。然后她就告诉祈月……”

“这是某个女人给她的倾尽一生的祝福。”

她笑了笑,眸子里仿佛映衬着儿时拥有着某个人的景色。

“我一直不明白她的话,直到她去世了多年之后,才偶然得知了花间神社的这样一个传说——每一位花间巫女都会在一生的时间里,将她成为巫女时戴在发梢的白色绑带,作为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最诚挚的祝福,赠给她最想祝福的人。之后便再也不会戴白色绑带。”

“伯母和巫女大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绫乃显然来了兴趣,兴致盎然地冲着前方的户松榈问道。

户松榈笑笑,看了看祈月,继续朝着绫乃说起往昔的故事。

祈月则默默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这样吗……”

“这样啊……”

才知道,原来这是……

倾尽一生的,最诚挚的祝福……

原来它……是如此珍贵……

为什么……没有早点……

这样一个本该是很美好的故事,指尖触碰到的绑带蝴蝶结也带来着一阵阵安心和温暖。

突然,绑着红线的衣袖从眼角一闪而过。

祈月抬头,朝右边看去。

突如其来的心酸中,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如同梦幻般闪耀的星星点点的目光里,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个温柔地笑着的女人。

“丫头。”

声音成熟而熟悉,她伸出手,似乎想要理顺祈月额前的头发。

祈月看着她,看着那看不清的脸庞,手心却仿佛回到那个雨天,再次捧起了那残破的半张脸。

心底却是越发的难受,泪腺如同即将崩坏的堤坝一样。

此时此刻,祈月却只想,突然好想扑到她的怀里大哭一场。

“巫女…姐姐……”

眼泪湿润了脸庞,越发模糊的视线里,是越发清晰的她。

祈月朝着她伸出手够去。

“咚!”

手骨撞在玻璃上发出的闷响间,祈月愣了愣,才发现周围的一切已经褪去,而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车窗上无声哭着的自己。

“祈月酱……?”

但是悲伤的情绪已经在这一生一次的祝福中。

祈月隔着自己怀中的伞,重重将头埋进了绫乃的怀里。

“呃啊——!!!”

从那天忍耐到现在的悲伤,在无助的痛哭中绽放。

雨,再次打湿两个人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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