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肆意翻腾,双眼已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手指还在机械地操作着,意识在彩色的画面里来回旋转,耳机里却一次次地传来无关者们高昂的欢呼声。

“奇迹真的要发生了吗!全服最强的玩家‘夕北蝶衣’,这个真正的勇者,马上就要完成游戏史上堪称无人能够超越的奇迹之举了!”

是来自苍穹之上的声音……也是游戏内系统音的一部分。

它提醒了我。

我强忍着几乎要吞噬脑髓的困意,寻找着那个可以确认状况的东西……

“现在,‘恶名神’的血量已经降到了底线!这个几乎全服玩家倾尽全力都无法击败的最强boss,真的会被夕北蝶衣独自一人凭借恐怖完美的技术取得胜利吗!”

啊……对了……

我很快就要赢了……

我是在挑战全世界最难打败的怪物来着……

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已经几乎空槽的血条,我知道,临近尾声了。

摁下最后一个技能后,随着巨型怪物“恶名神”的轰然倒下,潮水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地传入耳机,这个游戏内组织了几百号精英都没能击败的怪物,如今由我一人获得了胜利。

大约,已经超过100个小时了。

“让我们铭记住这个游戏史上独一无二的天才!这是会被铭记于历史的一刻!‘勇者’夕北蝶衣最终战胜了恶名神!不愧是天选之人!”

我放下了手柄,听着吹捧自己的系统音合上了双眼,我已经连续四天没有进食了。

在意识彻底不受控制地远离身体后,我躺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耳机掉落在一旁,耳边却传来了异常刺耳的嘈杂声响,是从楼下传来的吗……算了,怎样都好了。

说起来——

我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

————————————

我的名字是神宫白凪。

“夕北蝶衣”是我在游戏内所建立的角色一脉相承的id,因为是女号,似乎网上四处流传着“蝶衣是个美少女天才玩家”之类的流言……抱歉我是男的。

由于一直以来挑战极高难度的欲望和天赋,我逐渐被赋予了“最强玩家”的称号,原因很简单……

我从未输过。

渐渐的,仿佛我自身的存在都成了一个传说,我开始在各种地方看到我的id,看到有人在讨论关于“夕北蝶衣”的事……

这些我都记得。

只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毫无必要地独自挑战被称为不可能被打败的世界boss,并且连续四天不吃不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

————————————

“唔。”

恢复意识的时候,用于支撑着地面的手上有一阵酥麻的刺痛感。

先前伴随了自己三天三夜的空腹感奇迹般的消失了,模糊不清的意识也恢复了正常,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作。与此同时,鼻息中传来了一阵青草的芳香,像是在森林中才会嗅到的清新感。

……诶?

我定睛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自己的确是身处一片森林之中,手上的刺痛感则是来源于草叶的触感。

这是哪……

是有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可是,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甚至地上找不到任何他人存在过的证明。

我尝试着站起身,也许是先前饿了太久的关系,身体似乎也显得轻盈了不少。

“怎么回事……”

野外?在我的一生至今都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我是在石墙砖瓦的城市里长大的,这里对我而言扑面而来的只有无止尽的新鲜感。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了不出太多意外,我想趁着精神还算可以的现在稍微往别处看看。周围都是一成不变的绿色景象,偶尔能看到一只昆虫从草丛中闯过,让虫子为我带路……之类的事应该不可能吧,又不是游戏世界。

差不多刚刚走出几步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像是从一棵粗壮树干的后面发出的声响,是与草木摩擦的音色。

“有人吗?”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同时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方向靠了过去,“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么。”

那是一阵异响,应该不是自然引起的声音,因此我可以断定那里有人……或是其他动物存在。

接近未知总是会让人感到不安,我有点担心藏在那里的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尤其是在我自己可能已经被当作猎物的情况下。

而且,对方并未回应。

也许是试探,也许是其他的什么……总之,没有回应。

“那个……”

距离树干已经只有几步之遥,我逐渐能够窥探到藏匿于其后的身影一角……不,应该是一脚。

那的确是一只脚。

它的确伸出了一只脚。

只是,是的。

它。

那甚至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会有的脚型。

本能在促使我后退,但身体却没能跟得上反应,比四五个人捆在一起还要粗壮的树干突然间被拦腰斩断,在愈渐增大的断口处,怪脚的主人也暴露了它自身的外表,内心幸存的一丝侥幸令我原以为伪装的恐怖气氛也差不多该到此结束了——

——但是,诶。

真的是个怪物吗?!

树干在一侧轰然倒下,落叶与溅起的泥土打在身上劈啪作响,在一片尘埃雨幕中亮着猩红双瞳的一只狼人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手掌上的利爪触目惊心,恐怕它也正是凭借自己的这一武器将树干切为两段。

这是一只有着棕色长毛的狼人,身上穿着皮革制的胸甲……这个形象我似乎在先前的游戏内见到过……不,我一定见过,这好像就是离开新手村后所遇到的第一类型的敌人。

“……我穿越了?”

“嘎啊啊啊啊啊——!”

像是对我的话有了反应似的,高大的狼人挥舞着利爪径直朝我狂奔而来。距离实在太近了,我放弃了转身逃命的打算,顺手折断了手边树干上一根看起来还算可靠的树枝,打算以它为武器和这只被我随手消灭过无数次的狼人杂兵对抗看看。

对它外形的印象反而帮我树立了信心,尽管和狼人进行战斗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游戏内的角色……

但这果然是穿越吧。

既然是穿越的话,那我应该是主角吧。

身为主角,随便拿个武器欺负一个杂兵还是可以的吧!一刀99999之类的!

这个逻辑应该没有错,大概。

总之,在狼人猛地朝我扑过来的瞬间,我抬起手,以还算粗长的树枝,试着挡住狼人的这一扑——真的只是试着,因为我在随时准备往后跑,姿势好像有点难看……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咔嚓”一声。

“啊。”

说、说的也是,我自己就能掰断的树干能有战斗力才怪了……呢。

……

狼人看了眼肚皮上那个断成两截的树枝。

我看了眼手上那个还剩半截的树枝。

……

“呃,要不我们商量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狼人对着我吼了一嗓子。

“是、是嘛,你不想啊……”

口臭……呃这不是重点。

总之。

看着血盆大口对着我的脑袋猛地咬了下来,脑海里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

结束了?

不知为何,即便是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之后的现在,我的思维仍在跃动着。

那就,继续跃动下去吧。

欲望在失去肉体的束缚后以无法抑制的速度膨胀,我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透明的火焰架在十字架上做烧烤。

是穿越也好,是梦也好,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我想要武器。

想要战斗。

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逃了出来……

如果是梦的话,就让我继续做下去吧……

以“玩家”的,身份。

——这是你的愿望吗,主人?

————————————

回过神的时候,狼人已经不明的力量击倒在一旁,在地上翻滚着飞出了数米远。

眼前是一名似曾相识的少女的背影,身上只披了一条勉强遮住身体的单薄白色棉布,而她的背后扛着一具似乎恰好能容下她自己一人的木制黑棺材,与她那娇小的身形十分违和。

但她确实,就以这个极为不合拍的搭配站在这里。

从她扛着棺材的姿势来看,应该正是她用那具棺材将狼人撞飞出去,现在还趴在地上毫无动静。

少女那银白色的长发让我内心产生了一丝躁动的预感,紧紧裹住全身的棉白布下娇好的身材显露无疑,修长的双腿和因白布大小不足而**在外的香肩,无一例外撩拨着17岁少年的心。

她一只手搁在胸前,恐怕是在揪着白布防止它从身上滑落。

“武器,送到了。”

如清泉般甜美的音色从少女口中传向我的耳膜,和那个将我唤醒的声音如出一辙。她仍背对着我,只是轻轻将背后的棺材放到了地上。

“谢、谢谢……?”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或许真的是我的梦境吧……我在意识深处的呐喊居然得到了极为真切的回应。

在内心的困惑得到解答之前,我想尝试着与这个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多说几句话。

“你说的武器,是指这个吗?”这是合理的逻辑,我指着面前一人大小的黑色棺材问道,“还有这里到底是哪?是我的梦吗?”

“……”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应,只是站着。

也许是我一次性问得太多让她感到烦躁了……我如此思索着,并挑了一个更容易交流下去的话题。

“这个里面就是你说的武器么,我可以打开它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指尖仍指着棺材。

“……不,主人。”

她终于有所回应了,虽然是否认的答案。

与此同时,一直背对着我的这名不明少女,也向转过了身。

啊,我收回“不明”的描述。

就像我在看到那一头长发时所预感到的一样,少女所拥有的,是我无比熟悉的外貌。

“我就是,你的,武器。你的……‘夕北蝶衣’。”

正是我在那个再熟知不过的游戏中精心设计的角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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