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月光撒射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假期中的圣坦丁显得有些寂寥,昔日吵闹的训练场所此时被夏日的炎热所占据,偶尔吹来稍微有些凉爽的晚风使我迟钝的身体得到了些慰藉,尽管在我的面前是再适合不过告白的时间和场所,但是我却无暇去欣赏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在医疗室躺了三天的我终于得到了美奈的允许外出活动来使受伤的身体恢复以往的状态,但明显情况不容乐观,被地狱犬撕裂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即便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是深处的神经与恐惧仍在影响在我的心理。

我试着让大脑运转起来,尽管面对着极度不利的情况,但是身为大将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消沉。

天南星魔法学院的炼金师,侵略的黑魔法师,圣女石,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圣坦丁。

焦躁感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和沉默的圣坦丁学院包围。

不寻常。

这样的情况绝对是不寻常,不寻常的情况一般都会有可以突破的关键,但是此时此刻,我就像在**大海中无法找到方向。

昨天刚从剩下的班级同学中那里得知了圣坦丁对外联络手段几乎被切断的时候,强烈的不安侵蚀着留下的同学们,他们只能依靠我,而我却是这样不争气的状态。

该死。我砸砸舌,和坊太一起行动的福田已经和A班的半藏失去了联系,加上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的阿洛,我不由得烦躁起来。

“隼人,差不多了。”身后传来了一直默默护卫我的塞西亚的声音。

我转过头,塞西亚清澈的眼睛中带着担忧,她银白的头发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宛如女神一般。虽然她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在勉强自己罢了。

“回去吧。”我回答,拖着稍微有些疲惫的身子从塞西亚身边走过。

沉默代替了以往的欢乐吐槽将我和塞西亚包围,她没有问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走到医疗室门前,我把沉重的神色调整成以往的表情,然后推开门。

“小隼!”美奈呼喊着我的名字,这三天除了在塞西亚和半藏的陪伴下回过宿舍一次以外,她都在医疗室照顾着我。

“散步完了?”坐在沙发的美少年一边熟练地削着苹果皮一边对我说,他的话语中让我感到一种暗讽,讽刺我的无能。

“啊,圣坦丁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不回去吗?”

“我回去了你们岂不是等死?”拥有‘铁之咏唱者’之名的炼金师嗤笑着。

塞西亚的表情有些不快,但是她没有爆发出来的意思。

“况且,天南星和圣坦丁一向交好,如果我就这样放着不管,回去后恐怕也不好过,再说了,我对圣女石也有些兴趣,那东西可是宝物啊。”沙夏微笑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美奈,接着又开始削另一个,“圣女石能够净化黑魔术带来的腐蚀,估计这个黑魔法师已经陷入了不得了的境地了吧。”

圣女石,形态未明,有的书上写明它是液态形态,经过提炼后会成为纯白的晶石,也有的说它直接存在于少女的体内,圣女石依靠吸食宿主的生命来成长,宿主死亡的同时圣女石会结晶,但是在结晶的同时又会消亡,是一种极其特殊麻烦的物质,但是大多数圣女石在完成形态前宿主就会被过多地吸食生命而死去,而且并不是每个少女都有资格生成圣女石,即便生成了,也有很大几率死亡。

以少女生命为代价,真是令人恶心的东西。

“当务之急是先确保阿洛和坊太他们的安全。”我的声音有些无力。

“说得也是啊。”沙夏削好了一个苹果,把它递给我,微笑着说:“伤患应该多吃水果。”

我没有了拒绝的余地,只好接过苹果把它塞向干涸的嘴唇。

酸甜的苹果汁刺激着我的味觉。

“沙夏,你有办法向魔法协会求助吗?”刚问出口,我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这我可做不到。”沙夏耸耸肩,“让我向天南星学院求助还好点。”

“真的?”

“如果在这里手机有信号的话。”

沙夏的玩笑发言如同针一般刺痛着我,提醒着我无法寻求任何外界支援。

“总之呢,我们就在这里死守就行了,反正那个黑魔法师迟早会来攻击,不是吗?”沙夏站起来,玩味的眼神如同蔑视一般看向我,没错,这就是我定下的对战方略。

无能的大将和愚蠢不过的对策。

“我先去休息了。”沙夏摆摆手,走出医疗室。

“隼人,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塞西亚也走出了医疗室。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塞西亚的沉默让我感到有些可怕。

“小隼。”美奈握住我的手,手心传来微凉的感觉。

我看着美奈的脸,有些憔悴但依然精神的脸,担心却坚强的脸。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我回握她因为竭力保持坚强而冒出冷汗的手,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语。

“嗯。”美奈低着头小声地回答我。

“睡吧。”我和她在只分隔着一层薄薄的白布的不同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十年前,我所就读的小学遭到了魔物的袭击,但是这次袭击不是一般的入侵,一个异空间把整栋楼都吞噬了,里面是无尽的走廊和教室,每个都相似得恐怖,干净地令人作呕,我本应在那里死去,我当时抱着十分消极的心态在楼内晃悠着,我没有任何才能,要说有,那也是与生俱来的运气,我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姐姐,强大到让魔物颤栗,还有一个同等强大的哥哥,我那时认为是软弱的自己拖累了他们,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但是,我没死成,因为我发现我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人,至少死也有点价值吧。

消极的想法使我不再惧怕死亡,而是欢迎它的到来。我打开大门,走到正在哭泣的女孩身边,她扎着辫子,穿着华丽的裙子,粉红色的头发长到腰处,她不断用手擦拭着泪水。

“喂。”我喊了她一声,但是她没有反应。

“我说喂啊,你哭个什么啊。”我只好拍拍她的头。

“我才不叫‘喂’呢!”女孩转过头,依旧红肿的眼睛瞪着我,但是我却没有一丝感到害怕的感觉。

“怎样都好了,总之别哭了,真心烦。”我在她旁边坐下,挨着墙壁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不关你事!”女孩似乎不满意我的态度,转过身子,哭泣声虽然赌气般停止了,但是她瘦弱的身体仍在瑟瑟发抖,我可以听见小声的抽泣声。

“我说喂。”

“不许叫我‘喂’!”她背对着我反驳道。

“好吧好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妥协回答。

“美奈,朝比露美奈!”

“我叫岛崎隼人,多多指教,虽然彼此都活不久了。”

叫美奈的女孩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向我搭话:“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死亡呀。”

“怕啊,只是我觉得我死了更好吧,对于其他人。”我自嘲着,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这是不对的!”女孩反驳着我的想法,“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你懂什么?明明是个小孩子!”

“你也是啊!”女孩鼓起双颊瞪着我,然后又垂下头,“不能死,美奈不想死,好不容易活过来的.....”

咦?刚刚她说了什么?

“我们逃吧!”女孩抓住我的手臂,摇晃着以引起我的注意。

“哈?逃去哪里?”

“总之,先逃吧!”女孩这样说着,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教室的墙壁突然崩坏,黑色巨大的触手侵入了教室,尽管碎石不断砸在那只恶心的触手上,但是却不见有任何效果。

混蛋!我暗骂着,抱着女孩往旁边滚去,如同蜘蛛吐的丝线一般的东西落在了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女孩看见它,吓坏了一般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那可怕的东西看,那东西出现在我的眼前,是一只拥有六只触手的黑色蜘蛛类的魔物,它巨大且鲜艳的眼睛盯着我们看,不,是盯着美奈看。

“美奈,快跑啊!”被我呵斥的美奈依旧没有动作,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流。

“混蛋!”从黑色蜘蛛眼睛里吐出的绿色的网直接朝美奈飞去,我随手抓起一把凳子朝蜘蛛扔去,蜘蛛的眼睛被砸到了,身体微微往后退了退,两只巨大的触手愤怒地朝我袭来。

怎么办,突然,一种茫然感在我心中扩散,脑内一片空白,眼珠不停地转动,似乎要将短暂的人生结局刻在脑海里一般,一个物体把我撞开了,我感觉怀里的物体有着温度和呼吸声。触手把墙壁打穿了两个洞,若是我被打中,估计连人生也没办法回想吧。蜘蛛的眼睛似乎是弱点,但是它很快又朝我们袭来。

滚开啊,滚开啊,你这恶心的东西,至少别碰她啊!

一种奇异,不可抗拒的想法从脑海出现,我抱起美奈,不费吹灰之力就躲开了触手的攻击,我觉得身体异常地轻,同时力量正从身体里涌出。

我想保护他人,就如同凉子姐和将吾哥保护他人一样。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在女孩耳边说了这句话后,她惊讶地看着我,我几乎是瞬间就逃离了崩裂的教室,速度之快让我不敢相信,我甚至没看到魔物有任何反应。

我抱着美奈奔跑在没有尽头的走廊里,然而,力量在渐渐消失。

突然我变得无法行动,脚步停在了空旷的走廊,身体也无法动弹,这感觉就像被蜘蛛的网网住了的虫子一般。

我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丑陋、令人恶心的蜘蛛从四周出现,走廊的景色一下变换到一个教室内,然后蜘蛛在用它们邪恶的眼睛看着我们。

到此为止了吗?我看着在我怀里紧紧抓住我衣服的美奈,从她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她脖子处的项链发出微弱的光芒。

悔恨、无力将我打败。

我会死在这里——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混蛋——”我大声咒骂着,“至少别让想活的人死掉啊!”

“这样的角色可不适合你啊,隼人。”熟悉且带着哂笑的语气,一个手持双枪的男人出现在了我身前,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和弱小的我不一样。

“将吾哥——”我几乎快要流出泪水。

“都说了,这样的角色不适合你啊。”将吾哥没有看我丢脸的样子,“隼人,你应该成为保护他人的人,这一点,你我是一样的。”

蜘蛛们怒视着不速之客,红色的双眼吐出红色带有腐蚀性的脓液,而将吾哥以肉眼根本无法观测的速度立于蜘蛛的头部。

“别对我家隼人伸出你那恶心的触手啊,你这该死的东西。”将吾哥低沉带着愤怒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寒颤。

【砰砰】!!

从将吾哥的爱枪射出了绝命的子弹,一只蜘蛛的头部被贯穿,身体轰然倒下。

天花板突然崩裂,但是碎石却没有掉下,久违的阳光射入了教室,虚拟空间被直接侵蚀了,开始变得不完整。

“可恶的家伙。”天花板崩裂后,一个逆光的身影站在崩裂处,她插着腰,脸部带着不快,“真让我感到恶心和不快,所以,去死吧。”

凉子姐没有等待将吾哥的援助,直接攻击蜘蛛的头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量的体液往外喷出的镜头,凉子姐的拳头直接陷入蜘蛛的头部,带着巨大的力量,蜘蛛的身体直接倒下,一地的绿色体液。

最后一只蜘蛛发出吼叫,腹部发出大量由丝线构成的尖锐武器,像撒花般朝我们攻来。

“隼人!”将吾哥呐喊着,我感到背部受到了攻击,鲜血比疼痛更快地被我所感知,眼前的地板上是我的鲜血。

我眼前一黑,像是极度疲劳一样睡去,而最后留在我眼中的是一张哭泣的小脸。

啊,这样就可以了——

我缓缓地闭上眼。

我安心了,因为这里有凉子姐和将吾哥在,他们是不会让我死的。

我如此坚信着,直到现在,然后,我的确没死。

睁开眼,美奈柔和的睡脸近在眼前,月光依旧明亮。

一个身影突入医疗室,我反射性掏出手枪。

“隼....人....”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状况,福田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

“喂喂——”我赶紧下床抱着他虚弱的身体,“没事吧!”

“呃——”福田发出了疼痛的呻吟,“隼人,阿洛他,阿洛——”

阿洛?我心头一紧。

窗外,我似乎听见了野兽的怒吼。

我放下福田,跑到窗边往下看,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缓缓朝这里走来。

那是狂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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