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的贝蒂酱,突然间停下步子,却又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盯着眼前的树桩,呆滞地站在那里。
我与二王兄也随贝蒂酱停下步伐,我瞪向二王兄,催促着二王兄向前问询。
二王兄连连摇头,不愿去招惹正在心情不爽的贝蒂酱。
真是没用的男人!
[我必须要回去。]
沉默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的贝蒂酱,毅然决然。
与没用的二王兄不同,贝蒂酱已经做出了抉择。
[我明白了,需要我与二王兄陪同吗?]
[我不需要你们两人,但我认为,你们两人还是知道我做出的决断为好。]
无论贝蒂选择圣凡蒂尼还是西西里大公国,我与二王兄都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了,但是呐,贝蒂酱,这不是现在就要逼着自己得出答案的问题哟。]
[伊莎贝拉,等到那个时候,我反而无法做出决定,倒不如趁着自己的脑袋还算清醒,早点定下决心。]
捂住自己的胸口,贝蒂酱两次,三次,一次次仰起头来,让空气进入自己的肺中,为她正咚咚直跳的心脏灌入力量。
[我走了。]
潇洒从我们面前转过身来,贝蒂酱直视着二王兄,双眼微红,不见方才的踟蹰与怯懦。
是双好眼睛,充斥着的不仅是自身的觉悟,还有对二王兄的信赖,是能够安然交托我挚爱国家之人,应有的双眼。
用手指灵巧挽起撒落到两侧的撒乱头发,随手从我的头上取走简单的几样发饰,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得当,手指拂过挂在耳朵两侧的轻巧蓝宝石挂坠,摘下艳红的花瓣碾碎抿在干涩的嘴唇,收整带着折痕的衣裙,踢踏着穿着的平底鞋。
最在意礼仪之事的贝蒂酱,穿着上由礼仪构成的战斗服。
这才是与我初次相见时可爱却又危险的贝蒂,是还未将自己依托给二王兄时,覆盖着荆棘之刺的贝蒂酱。二王兄的温润遮盖住那层容易伤人的尖锐外表,却终归改变不了贝蒂酱腹黑的最内侧。
穿越过被贝蒂酱夺去心智的二王兄,穿过还在赞叹点头的我,贝蒂酱扬起具有挑逗意味的微笑,迈着会让同为公主的我黯然失色的干脆不失少女俏皮风味的步伐,向回走去。
我抬腿踹向呆愣在一旁的二王兄,让他在一个惊吓中清醒过来。
瞪了我一眼,二王兄便又将视线投向贝蒂酱的背影。
[好久都没看到贝蒂那么精神的样子...自从贝蒂差点被杀害之后,贝蒂的性子收敛了很多,还以为再也看不到果断决绝又精灵古怪的贝蒂...]
男人们总有和奇怪的自信,自以为自己足够改变爱着自己的女人,总不明白实际是女人们将自己的荆棘之刺收敛起来,将自己的花儿绽放到最为完美的时刻,怜悯着连这点小刺都容忍不了的男性,将自己最合他们心意的一面施舍给他们。
是顽强却又伤人的荆棘,还是美丽却也脆弱的花瓣,展现何种自我的自主权,一直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贝蒂酱真是瞎了眼。]
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不懂,二王兄的脑袋还有什么用。
[伊莎...你不也是...]
二王兄小声嘟囔着,轻拍掉我奉上的鞋印。
连亚尔都看不懂,我干脆扔掉脑袋吧。
尾随着贝蒂酱跟上去,我们遇到的,是依旧坐在座椅上,等待着贝蒂酱送上答案的父王大人。
在对贝蒂酱的了解上,父王甚至超越了二王兄,这可实在是让我担心二王兄这个迟钝男。
[吾女果然没有让吾失望。]
看到贝蒂酱的归来,父王重新做好,双手扶住把手,以严肃的眼神对贝蒂酱施以最后的威压。
父王大人之所以想要让贝蒂酱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也是为了让贝蒂酱没有时间多想,选择近在眼前的,最有利于贝蒂酱自身的决定,父王大人,希望着贝蒂酱选择西西里大公国。
察觉到贝蒂酱身上的变化,父王不着痕迹地握紧扶手,以对抗接下来的冲击。
[不,父王大人,我要让您失望了。]
摇摇头,贝蒂酱向着父王所在之地迈出一步。
这小小的一步,凝固住两人之间的氛围。
[我,贝阿特丽丝·V·凡蒂尼,乃圣凡蒂尼公主,曾有机会继承圣凡蒂尼帝国之女,在不久之后,我会成为贝阿特丽丝·克莱拉,父王大人,即便我舍弃了自己曾经的家名,也无法舍弃曾经的自我,无论是圣凡蒂尼公主还是克莱拉家族王妃,都是我自己,我不想舍弃我体内的任何一部分,为此,我会全力维护两国之间的平衡。]
[汝与吾都无法保证,这和平会随吾等的心愿持续下去。]
[是,若有一日我必须做出抉择,我只希望,我不会辱没克莱拉家族的名讳。]
这个回答,肯定了贝蒂会选择西西里大公国的未来。
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像流水自然会从高向低流下,就像太阳打从世界存在便从东方升起,贝蒂酱理所应当一般,选择了会与自己度过接下来人生的我的家人们。
贝蒂酱...
我捂着胸口,吞咽下贝蒂酱这个答案。
对于我而言,对于二王兄而言,这个答案合乎心意,但对贝蒂酱而言,做出这样的抉择,何其苦涩。
没能预料到贝蒂酱会毫无犹豫选择了己方的父王,身子倾向一侧,早些时候紧抓住的扶手,让父王的身躯保持住平衡。
太过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的一瞬,父王大人升起了好奇心。
[吾要是询问原因,是否显得吾过于蠢笨?然吾并不认为吾的儿子足以让汝这般轻易地舍弃血浓于水的家人。]
揉按着眉头缓解头痛的苦楚,父王大人紧闭着眼睛,以无力的声音询问道。
方才紧绷的气氛,耗尽了父王的体力。
[因此我,希望您也能够允许伊莎贝拉选择凡蒂尼家族。]
贝蒂酱紧接下来的话语,给予了父王迎头痛击,让父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贝蒂,吾可不是在和汝做交易!]
微微睁开眼睛的父王,语气中带着怒气。
[父王大人,我也并非是在和您做交易,我在此向您保证,无论伊莎贝拉今后选择为何,我都会站在伊格的身边,在我决心成为伊格女人的同时,我便有了被族亲唾弃的觉悟。]
[...]
[我只是想要请您明白,伊莎选择我的兄长亚尔托里乌斯之时,也有了与您站在相对立场的觉悟。]
咦...稍微等一下,为什么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与父王和母妃对立的觉悟?那种觉悟谁要啊!欸...对着做的事情好像已经做了不少,欸...但,但要说那是觉悟,不如说是小孩子拿着爸妈给的钱闹离家出走?
贝蒂酱,还请不要牵扯上我!
[伊莎哟,汝为了那小子,不惜与吾还有吾的爱妃为敌吗?]
为敌!?
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嘛!
[父王大人,我...]
看到父王注视着我的悲切视线,我赶忙开口,不让那个念头留在父王的内心。
[伊莎贝拉,我明白你内心的苦楚,正如现在我的内心快要被撕成两半,你也一样在痛苦之中。]
贝蒂酱没有给予我一丁点解释的机会,迅速堵住了我的嘴巴。
贝蒂酱,你的内心是被快要奸笑出来的狡诈与必须保持严肃的伪装撕裂了吧?你的嘴角,在抽动捏...
读到了我的内心所想,贝蒂酱迅速抽出了手中的折扇,遮掩住快要露出真相的嘴角。
给予父王一勺甜的发麻的蜂蜜后,再以锤头以重击,贝蒂酱这判断,究竟是亚尔的想法,还是贝蒂酱自己的想法?
[身为凡蒂尼家族之人的我,来到克莱拉家族度过的这段时日,十分幸福...父王您对我的宠溺,我也全部知晓,本来,对于我选择何方的质问,早在我站在伊格身边之时,您便应该问出,您是顾及到我与伊格的心情,才将自己的疑虑拖延到现在,而在我让您失望的现在,您也没有让我走出您的家族,对于您给与我的父爱,我再怎么感谢都不够。]
[汝这张巧舌,真不愧是亚尔托利乌斯的妹妹,哎...汝说这不是交易,却不给与我半点回旋的余地,确实不是交易,这简直就是要挟...]
父王半是无奈,半是佩服,摇头苦笑。
[贝蒂哟,汝方才说,是站在吾这边的吧?那么,亚尔托里乌斯利用伊莎死亡的情报,想要做什么?]
抬起头来,父王注视着自己为胜券在握的贝蒂酱,利用贝蒂酱刚刚说出口的话语,反将贝蒂酱一军。
贝蒂酱瑟缩地攥紧手中的折扇,不知该如何开口。
[汝哟...这等觉悟,可成不了交易的砝码...]
[父王大人,我那笨蛋王兄,近来所做一切傻事都只为一个目的。]
并未言明所有,却又明确了自己的站位,贝蒂酱强言狡辩一样的做法再次让父王苦笑。
[凡蒂尼家族之人真够精明。罢了,吾多少也猜到那小子要做什么,汝既然站在我这边,便传个话给那小子。]
父王伸出的手指上,夹着一封信,在不知多久之前便写好的信纸上按压着家族族徽。
这是,王给予邻国继承人的正式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