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叶跟光芸一直坐在草坪上聊天。周围的蝉鸣声乎近乎远。光芸没有问星叶为什么大雨突然停了,为什么这里除了这个庭院,以外的地方都那么模糊,为什么别墅里面会那么新。光芸只觉得,这些都是星叶的魔术,自己只要跟着星叶就行了。
“光芸,讲讲你家的事,可以吗?”星叶说道。
“啊,可以是可以。”光芸回想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值得讲的。”自己家的事,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父母的样子,光芸似乎觉得很陌生。自己唯一对父母的回忆,就是小时候父母曾经有一次保护了光芸。
“哦,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星叶抱歉地笑了一下。
光芸看了看星空,说:“我爸爸妈妈很忙,一天到晚都在外忙工作,很少有时间陪我。我爸爸是建筑设计师,妈妈是服装设计师。他们经常要到国外出差,而且还一去就是几个月。”
“我对他们的回忆,仅仅只有小时候的那件事。那是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一个男生故意欺负我,把我的书包藏了起来。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于是便没有带书包就回家了。爸爸妈妈看见我没有拿书包回家,便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委屈地回答了他们,然后就一个人跑到房间里哭。”
“接着爸爸进来了,抱着我,说了些安慰我的话。随后,他带着我去了学校。学校已经关门了,爸爸费了好多口舌,才让守门人开门放我们进去。于是我跟爸爸在里面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我的书包。爸爸笑着说:‘你看,书包回来了。’于是我才跟爸爸回家。”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听见老师在课上说了这件事。下课后,那个藏我书包的男生主动向我道歉了。我开始还不知道这是谁做的,后来才知道是妈妈夜晚登门拜访老师,叫老师这么做的。”
“那时我觉得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很关心,很照顾,我也很喜欢他们。可是现在他们却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晚饭都不一起吃了。找个工作忙的理由,每次回家都是一个歉意的笑脸,我已经看腻了。这种情况从我小学毕业就开始了。我已经5年没有好好地见过爸爸妈妈一面了。”
“所以我开始想: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我开始讨厌他们,虽然心理还是喜欢着他们,但是平常的行动已经彻底放弃了。于是我喜欢上了看书。”
“看星星是我从小就喜欢的,爸爸妈妈也曾经陪着我看过,所以,能让我回忆起温馨的事情,只有看星星了。我之所以这么喜欢看星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我也不知道。”
“有时候总觉得好寂寞,好像找人说话。但是同学们都不怎么理我,就像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一样。所以我才会不断的看星星,找回我所期望的世界。”
“呵呵,不怎么开心的故事,但愿你别太在意就好。”光芸笑着说道。
“恩,我不介意。”星叶回敬了光芸一个漂亮的微笑,笑的那么温柔迷人,让光芸差点又一次呆住了。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星叶讲头转向天空,“可能不是那么开心。”
“恩,你说吧。”光芸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出生在一个建筑世家,”星叶开始诉说他的故事,“从小就对建筑很感兴趣,而且我父亲是一位很有名的建筑师。我从小就开始受他的教育而逐渐走上了建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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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座别具一格的别墅庭院内,花园里放着几张精致的玻璃茶几,还有几把黄铜似的休闲椅。一位已经渗有一丝白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跟另外几个看上去举止文雅高贵的客人交谈着。
“爸爸!”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小男孩从别墅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兴奋地跑到那个男人身边,拼命地把画塞给那个男人看,“快看快看,我画的!”
“好了,星叶,爸爸正忙呢。”男人摸了摸小孩的头,然后稍带歉意地向客人笑了笑。
“爸爸看嘛!”星叶张着大大的眼睛,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男人。
“星叶。”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星叶,接过了星叶手上的画。
画上画的是圣保罗大教堂,而且非常细腻,就连墙壁外面的装饰纹路都画得一清二楚。整个教堂的空间结构非常合理,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完全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小孩之手。
“星叶,这是你画的?”男人惊讶地问道。
“恩,是的,爸爸。”星叶兴奋地回答,“我花了三个星期,每天到圣保罗大教堂边上去参观才完成的呢。”
“哦,您的儿子真是一个天才,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伟大的建筑师的。”客人看见的星叶的画,都赞美道。
男人送走了客人后,把星叶叫道客厅。客厅的结构非常奇特。虽然布置得十分紧密,但是没让人感到丝毫的压迫。反而半螺旋延伸而上的楼梯让人觉得有一种庄重又高雅的感觉。大厅正中间的水晶吊灯,和花岗岩天花板相对应,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视觉空间,给人广阔的感觉。所有家具的布置,还有落地窗外庭院里的盆景,无一不让人感到舒适和安逸。这房子就是出自于星叶的父亲之手。
“星叶,”男人说,“你想学建筑吗?”
“建筑是什么?”星叶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
“建筑是凝固的艺术,是设计者人格的雕塑。”男人说道,“建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职业,不过需要有很强的天赋和技巧,才能登峰造极。星叶,如果你喜欢建筑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需从现在开始努力。你喜欢吗?”
“喜欢!”星叶使劲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你真的想学吗?”男人用沉静的语气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想!”星叶肯定地回答。
……
“父亲!为什么?”星叶拿着手里的设计图,看着坐在桌子前的父亲。此时的星叶已经有十八岁了。十八岁的星叶,脸上多了一份傲气,多了一份执着和冲动。
“你还不够成熟。”男人甩出一句冷冷的话。
“不够成熟?”星叶大声说道,“那我这八年的功夫是白费的吗?我跟你学了八年的建筑,一直都在临摹你的作品,为什么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创作?”
“你能创作什么?你创作得了什么?你有资格谈创作吗?”男人连续问了三个问题。星叶没有回答,只是气愤地看着他。
“所以,你继续临摹吧。”男人说完话后,转过身,背对着星叶。
星叶抓着设计图,拳头捏得紧紧的,咬着牙齿退出了房间。
……
黑色的绸缎铺满了整个别墅。阴霾的天空下,人们站在这里,默默地哀悼着,哀悼着一个伟大的建筑师的陨落。星叶这时候才二十岁。
看着父亲的棺材被运送去公墓,星叶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悲伤。这个男人从星叶十岁以来,就一直叫他临摹自己的作品,星叶有多少的创作灵感都被他一句“不成熟”给否定了。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不认可我?
星叶心中积压了许多疑问和愤怒。星叶在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刹那,就决定脱离父亲,自己去闯荡,闯荡出自己的建筑。
葬礼结束后,星叶快步离开了别墅,乘着夕阳下的航线,去了遥远的东方。
……
星叶坐在房间里,双手抱着头,眼神中露出空洞和无助。这栋在中国的欧式风格别墅,是自己父亲建造的,因为星叶对父亲的建筑风格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星叶为了挖苦父亲,故意在不远处建了一座自己设计的别墅。可是在建成后的不久,那栋别墅居然倒塌了。那栋别墅的主人要求星叶索赔,星叶赔偿了自己所有的财产,现在只剩下这一栋不为人知的父亲的遗产了。
星叶走到楼上,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放着一面大大的镜子。星叶打开了衣柜,看着里面那些华丽的礼服,有男装也有女装。星叶觉得那些女装应该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留下来的吧。
……
深夜,但是没有一点夜的宁静,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所有的人都在全力救火,而失火的地方,就是星叶所住的别墅。
“里面有人吗?”一个人大声问道。
“不知道,先救火。”另一个人端着一桶水淋了上去。
火经过一整夜才被扑灭,原本富丽堂皇的别墅现在已经变得一片焦黑,窗户上的玻璃都支离破碎,门也被熏上了一层厚厚的焦炭。但是让人们惊讶的是,这栋别墅居然没有倒塌。大火烧了一夜,而且还经历了水淋的骤然降温,整个别墅除了装饰品以外,其他的地方居然纹丝不动,甚至一点裂痕都没有。人们走进别墅,在二楼的房间里面发现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已经因为窒息身亡了。这个少年就是星叶。但是星叶身上没有一处烧伤,整个房间也保存的非常完好,除了门有一些变形以外,就连最受不得热的镜子也没有出现炸裂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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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芸看着星叶,呆住了。虽然光芸已经预料到会有一些奇异的情节,但是没想到居然彻底超出了光芸的预料。
星叶说着自己的故事时,目光中带有一点倔强。说完后星叶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光芸。光芸心中既有心跳加速的兴奋,又有对星叶身世的怀疑。
“这么说……”光芸看着星叶。
“恩,”星叶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我已经死了。”
光芸的心就像突然被针刺了一下一样。这种突然而来的失落,让光芸不知所措。
『其实我已经死了……』
光芸心中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
“对不起,”星叶用手轻轻地拨开了光芸散落在额前的几根发丝。
光芸看着星叶,心中涌出不舍的感觉。
明明,感觉到了,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星叶伸出手,把光芸轻轻搂在手臂里,光芸往星叶的怀里靠了靠。现在光芸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真系跟星叶在一起的时间。星叶是亡魂,自己能跟星叶在一起的时间是个未知数。可能会很久,也可能明天就无法见面了。光芸在心中祈祷着星叶能一直陪伴着自己。
“直到昨天,我都一直试图走出别墅,但是每次都无法见到你,只能躲在别墅后面的窗户上默默地看着你。”星叶说,“但是昨天不知怎么的,我看见你躺在草地上,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去推门,接着我看见你了,在门外看见你了。”
“嗯。”光芸轻轻地回答了一声。
星叶搂着光芸,望着明亮而神秘的星空。光芸靠在星叶的胸膛上,看着远处那些模糊的景物。光芸觉得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光芸想哭,但是光芸却哭不出来。
终于找到的,还是会失去吗?
星叶就这么搂着光芸,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星空。期间星叶说了很多自己的故事。光芸知道了星叶是一百多年前的亡魂,而且知道了很多星叶父亲的事。
“为什么你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光芸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知道,也许是我想亲眼见证父亲的失败吧,”星叶说道,“我死的时候还倔强地想着父亲根本没有人们说得那么伟大,想要亲眼看着父亲所建造的房子被毁灭。但是经过了一百年,这栋经历过大火和岁月的磨砺的别墅依然挺立在这里,我才知道我错了。”
星叶看着光芸,眼中闪过一丝孤独。
“但是我不想承认我错了,所以才会一直留下来看着这栋古老的建筑。”
“你爸爸是个伟大的建筑师,至少是个水平很高的建筑师,不是吗?”光芸把头靠到星叶怀里,说道。
“你也这么认为啊。”星叶淡淡一笑。
光芸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星叶心中应该是恨着自己的父亲的吧?不,这种感情不是恨,应该是另一种,应该是一种寂寞的嫉妒,就像我一样。光芸想道。
“对不起,星叶,我……”光芸坐起来,看着星叶。星叶清秀的脸庞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美丽,加上星叶那充满着柔情的双眼,让光芸又一次着了迷。
“光芸,要进去看看吗?”星叶微笑着问道,“看看我父亲设计和建造的别墅。”
“恩。”光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