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莉莉丝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百千惠却不想承认，没办法，莉莉丝只好将话说开了：

“你说想让关洲对夏瑶死心是假，对你死心是真。你自己都没办法放弃，他又怎么可能。那个理由你知道的吧，无论是他追求夏瑶，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么说来——小惠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悲伤的表情也是因为她知道吗···”

回想起来百千惠之前的反常表现，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为什么小惠不阻止关老师呢？”

“因为她知道关洲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虽然没解决掉。”

望着神魂落魄的少女，莉莉丝以审判者的口吻继续说着：

“百千惠，你犯了和关洲一样的错，一昧地将自己期望的幸福强加在关洲身上，去干涉他的选择。”

莉莉丝从地上站起身来，缓缓转动着身体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终，她谁也没有看，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漂亮脸蛋朝向了黑暗。接着用细弱却有分量的声音对着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夜莺与玫瑰的故事各位都知道。你们觉得最悲惨的是谁？”

“夏瑶！”

“啊？”没想到突然被问这个问题，夏瑶先是一惊，抹了抹脸上的泪小声地说着：

“是青年吧，他明明那么相信和渴望着爱情，结果却被用金钱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百千惠，你呢？”

“是夜莺。献出生命却得不到回报的夜莺。”

少女低着头喃喃自语，像是回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最终，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完什么准备一样，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那个一直心不在焉的男人，问道：

“木晓，你觉得呢？”

他没听错，叫的是他的名字。

其实从莉莉丝说让他好好看着这一切时，他就已经明白他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如今的问题也不过是想看看他们到底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很显然，夏瑶和百千惠，还是没有理解莉莉丝的话。

木晓轻轻垂了下眼皮，再抬起的时候与莉莉丝四目相对，苦涩地说道：

“不是青年，也不是夜莺。是那棵玫瑰树。”

“说下去。”

“自己心爱的夜莺爱上了别人，自己却经不住对方的恳求告诉了对方方法。最后看着夜莺被自己的刺贯穿胸膛结出送给别人的玫瑰。其实他也是帮凶之一，可怜，又可悲。”

此时莉莉丝的眉头才终于舒缓些，嘴角轻轻扬了下就又平了回去。

这一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却还是被木晓捕捉到了，他知道，这一次，他答对了。

莉莉丝退后了两步，将空间让给了百千惠和关洲，苦笑着最后说着：

“明白了吗？百千惠，关洲。

你们两个不是得不到爱的夜莺，而是自以为给予了对方幸福却自己和对方都受伤的树啊。”

这句话犹如黑暗中的一道光，如此炫目，却也刺痛着人的眼睛，让人泪流不止。

只是，这次的哭泣，除了后悔以外更掺杂着别的感情。

少女虚弱的身体重重砸地上，却再没有起来的力气。伏在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灵魂跟前，一直成熟稳重的少女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哭泣着：

“老师——对，对不起···我，我真的只是想一直待在您身边——对不起，我，我···”

她有太多想说的了。

她想告诉他是老师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她想告诉他是老师给了她被爱的感觉和一个家，

她想告诉他这辈子，只会叫他一人“老师”。

她想告诉他，她爱他。

可，望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想到造成现在结果都是因为她，百千惠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没再看向关洲的灵魂，而是抱起那具已经几乎没有呼吸的身体将他的头搂在怀里，接着低下头轻轻亲吻着那早已经干瘪冰凉的嘴唇。

【对不起，老师。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亲了你。其实还想做更多的事情呢。】

抚摸着那早就想触碰的五官，如同想象中一般柔软而又坚毅。如果他现在清醒的话，大概会像少女一样脸红吧，她知道，关洲其实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只是这个人，大概再也不会动了。

心脏好痛，痛到拧成一团，如同有人在用刀子一点点地将肉从中间剜去。

无声地哭泣着，百千惠流着泪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转头看向越来越透明的关洲的灵魂。

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木晓和夏瑶，任凭泪水从娇嫩的脸颊划过流进嘴角，留下苦涩的味道。

然后嘶哑地说着：

“谢谢你，夏瑶。祝你幸福——”不要和我们一样只能遗憾地死去。

第二句话还未说出，她就倒了下去，和她没有说出的话一样，没有丝毫声响。

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小惠！”

————

警车和救护车来的很及时，但终究是没赶上。

百千惠由于心脏病突发，死了。

巧的是，在确定百千惠死亡的同一时间，还有些许生命迹象的关洲也去了，死因，重度抑郁出现幻觉后自缢。

如同他们期望的一般，两个人最终还是去了同一个世界。

死神芙桑已经见怪不怪了，将两个人的灵魂收到了一本书里，说了句任务完成，向莉莉丝道了别就离开了。

那之后，自然也是再没有回到家中。

那巨大的卵也不见了，天空晴朗起来，仿佛从未有过阴霾。

夏瑶在目睹了这可怕的事件后因为悲伤过度昏了过去，联络过她的家人后也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来接手案件的是华尔他们，从莉莉丝这里听了事情经过后也立刻明白过来，向上级汇报了下情况，就把他们作为不知情人员放他们回去了。

木晓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别人，但他还是很气愤，恨莉莉丝和芙桑明明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却什么的都不做，恨这死去的二人不能将心意表达出来。

恨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人在自己面前的也没办法拯救她。

“波奇，你又在责备自己了吗？”

站在她身边的少女语气十分平静，即便是在这样惨烈的现场，她完美的脸上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情绪变化，顶多是语气里透出一丝悲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如果我不能阻止这件事，我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而站在这里，是你的选择。你后悔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了？”

不知何时起了风，少女转过头来时青丝飞舞，将她的身体围住。那双通透的眼睛也没再缩放瞳孔，明媚又慵懒地望着木晓。

【真的，不是人类呢。】

无论是惊世骇俗的美貌，还是情理之外的冷静，亦或是这冷冰冰的态度，都让他不寒而栗。

木晓却还是没有躲避莉莉丝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信息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后悔吗？真的后悔，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死去，凭什么是他认识的人。

可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牵扯进来，无论结局如何。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我不后悔。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仍若少年的青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你现在的表情就够了啊。”

终于，那位侦探扬起了嘴角，不过不再是那嘲讽式的坏笑，而是欣慰的笑：

“因为无力而自责，但不再盲目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为此而产生思考的纠结表情，很不错哦，波奇。”

【啊，我终于明白了。】

他迷茫的原因，还有事情不能如常所愿的原因，以及击溃这些的方法。

望着少女，木晓心中一直以来的问题终于化成了一句话，随着逐渐变大的风喊了出来：

“莉莉丝小姐，我想要变得强大，我想像你一样！”

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莉莉丝歪着头托着下巴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说道：

“像我一样？想要预期未来去买彩票？还是参透别人的生死大义凌然伸张正义？波奇，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那种我做不到，我想我也不可能做到。”

“那你是为了什么？”

风停了，阳光温柔地打在青年的脸上。

“为了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

他不想再只做一个观众了。

听着木晓的话，莉莉丝的瞳孔突然又缩成了线眯了起来，如同一只翘起尾巴的猫一样将下巴抬起，高傲却又十分认真地回道：

“这个委托，我接受了。”

——————

一块白布，一口冰棺，人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莱昂被勒令禁止插手这个事件，可是听到这个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孩死了，他还是丢下手中的工作急忙跑到了医院看这个女孩最后一眼。

华尔没有拦着他，虽然不知道莱昂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他这个从来不把感情放在心上的徒弟既然这么慌张，想必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遗憾的是，他还是没能再看她一眼，尸体就被推进了太平间，紧跟其后的，是一具男性的尸体。

“华尔警督特意关照过，让这两人挨着。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哥哥和妹妹吧，也怪可怜的。”

运送尸体的人员从太平间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这一切自然也被莱昂尽收耳底。

不过他清楚的很，这不是哥哥，而是“恋人”。

那个拯救了她，令她甘愿付出生命的恋人。

不知道原因如何，但曾经一只孤独一人的百千惠现在大概很幸福吧。

莱昂这么想着。

因为不知是不是幻觉，他似乎看到有一只漂亮的夜莺，和普通的不一样，全身盖满了亮晶晶的紫黑色羽毛，唱着悦耳动听的歌，

飞走了。

第三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