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关上门，开始发动。我没有找到支撑的地方，发车的一瞬间被惯性扯得一阵趔趄。
秦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
“谢谢。”我小声说。虽然手腕有点痛，但如果没被她抓住，倒下来就不是一点痛的问题了。
“抓好。”秦雪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古话在秦雪身上完全失效，这一刻我突然很好奇，到底什么情况下秦雪会对人露出不一般的态度呢。
车过三站，到了一个下车很多的地铁站。车厢里空出了一片人，我悄悄松了口气。
好歹能有根杆子抓了，对了秦雪人呢？
“过来，”我身后左侧方传来她的声音，“坐下。”
坐？
原来秦雪趁我找铁杆子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空余的座位。但是那边很狭小，只能坐一个人。
她对我招手，示意自己屁股下面的座位，好像是打算让给我坐。
“不不不，你坐就好了。”
我又不是老年人，哪里需要人让座，更何况还是个女生的座位。
秦雪固执地朝我示意，说：“尊老爱幼。”
我左右瞅瞅，也没看到地铁上有老年人。这很正常，哪有老爷爷老奶奶一大早的会跟年轻人挤上班的班车嘛。
倒是更早一点，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会有不少老年人，搭乘公交车去城里的超市买新鲜半价的蔬菜和肉食……
“没说你是老，”秦雪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幼。”
噗嗤，周围听到我们对话的人们发出了和善的笑声，我把脑袋埋下来，脸像火烧一样。
你就不能小声点嘛！给我留点面子啊这里这么多人……
“过来，你难道要我来请你？”
“知道啦知道啦。”
迎着周围人的目光，我快步走过去坐下来。身旁的阿姨笑呵呵地看着我说：“你们姐妹俩感情真好。”
我小声说：“我们不是姐妹……”
“现在开放二胎了，我也想给女儿再生个妹妹，希望她们能像你们这样，多有爱。”
她没有听到我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我闭上嘴巴，默默低着头叹气。
唉，人的一生中，其实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会被人文明让座的阶段。孩童时期，怀孕时期，老年时期……非要算的话，受伤残疾时期也能算。
地铁的行程很长，我坐得脑袋昏昏欲睡的时候，才终于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到了。
“没睡醒？”
走出地铁站，看见我打哈欠的样子，秦雪冷着脸问：“在我姐床上没睡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寒气更加浓郁，差点把我给冻上。
“不，不是，就是单纯换了个新的睡觉环境，有点不习惯，”我连忙解释，“跟睡谁的床……没什么关系。”
我本来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仔细一想别人万一没这个意思呢，反而会让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秦雪听了我的解释，一句话不说就是闷着头往前走。
“你等等我……这边这边。”
世纪城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些人影，不过因为有些商业楼里的店铺都规定九点半才开门，所以比起最繁华的时段来说，现在可以说得上是冷清。我小跑几步追上秦雪，尝试跟她搭话。
“你和你姐姐两个人在震中市吗……爸妈都在外地？”
“嗯。”
秦雪先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补充道：“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她只是偶尔回来待一段时间。”
秦雪对她姐姐的态度变成了“她”，明明之前还是用“我姐”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的小脑瓜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答案来。
算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猜了，好好关注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才好。
所以我就尝试着说：“那个，秦雪啊，关于我失忆的事情。”
“嗯。”
嗯是什么鬼，我想试探下你的态度，多少多给几个字不行吗！
试探失败，我只好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道：“就是，你懂的那个，失忆一般都是对曾经过往的选择性失忆，但身为人的学习性记忆是不会遗忘的，比如自身的学习啦，以及掌握的技能啦，这些东西是不会忘的。”
秦雪停下脚步，在原地站定，直直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我不做人啦，雪雪！
……看着秦雪的冰山脸我还是没敢开这个玩笑，老老实实回答：
“我就是想说，失忆对我的工作能力一点影响都没有，所以，”我双手合十，“可不可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你姐姐。”